第十一章呱呱落地

春节到了，梅家这个大家族在除夕之夜团了年。六、七个月的张氏肚子更大了，李氏比张氏晚怀孕差不多三个月，肚子明显就比她小了许多。众人看到行动困难、大腹便便的张氏，总觉得她有些不正常，但到底会有什么问题大家都说不好是什么，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话，谁都不便随便宣泄于口，只是无声的打量着张氏。张氏也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她自嘲地一笑：“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的肚子太大？我也觉得。于是我咨询了好几个医生，他们也说不出什么。只是有一个有经验的产婆曾给我透露了一个信息，那就是：我可能是双生子。”张氏得意地笑了。

说实话，她自己都不敢相信。潜意识里，她希望产婆的话是真的，但不敢抱有任何期望。这种难得的好事能落到自己头吗？那是天特别眷顾的人才有特殊的待遇。她不相信自己会被这种好事砸中，她只能用自我解嘲来聊以自慰罢了。

听到张氏如是说，下面的女眷们众说纷纭，有祝贺的、也有暗自嘲弄的，脸的表情都很真挚，但私下里的反应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梅家的春节过得并不热闹，每年如此。因为这个家里的几个主要人员都要奔赴第一线参加科举考试，他们还在紧张的备考之中。天天要背书、写文章、写诗作赋。张氏肚子太大，而且马就要到预产期，她早已和丈夫分房而居。梅子奇要备考，男子当以事业为重，他从书院回家后就一直呆在书房中读书做文章。一直到了二月，春闱开始了，每年的县试都是在这个时候举行。张氏都不知道丈夫什么时候去参加科举考试的。她只生活在她的一方天地中，走路、做针线、等待生产发作、然后生产。她的身体有了感觉，她也就知道离生产的时间不远了，她突然感觉到肚子的阵痛，张氏起不了身，幸好她有日夜陪伴着她的奶娘。

外书房的管家去书房通知梅子奇，告诉他张氏要生产了。结果仆人回来回报说，梅子奇去看放榜了。

当时张氏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但听到外面有人在小声议论，说梅子奇去看放榜去也是白看，他根本不可能考。从屋外面人们小声的议论中，张氏才第一次听说，梅子奇患了和堂哥一样的考试综合症，进了考场就会犯病、头晕眼花心发慌，严重时还会晕阙。张氏摇摇头不可置信：梅子奇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如果他能早点告诉自己，让自己知道，或许张氏可以帮他一把。但现在似乎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了，顺利生产才是最重要的。

张氏知道一时半会是等不回自己的丈夫。她知道，就是等回来也没什么用，产房里男人是不能进来。她要顺利生产，要想活命，就只能依靠自己。梅家家境不富裕，没有多余的钱给她补身体，今天她要在鬼门关边走一遭，就只能靠自己了。她稳住了自己的心神，默默地考虑着需要处理的事情。张氏把身边珍藏的一只老山参交给奶娘，她让奶娘收好，关键时候拿来给她服用，女人们都知道，老山参是用来吊命，奶娘抹着眼泪，无言地收下了。

说来这根老山参得来也是来之不易。是张氏和舅舅治好堂哥的病后，堂哥参加生员试通过了，考中了禀膳生，他从此以后鲤鱼翻身，有了国家的补给，还有资格给参加考试的考生做保人，他的生活有了质的改变。为了表示感谢答谢张氏和舅舅治好了病，就送了这一根老山参给他们。舅舅没有要，转让给张氏。舅舅看得太多，知道女人不容易，他告诉张氏说女人在关键时刻可以用老山参来吊命。他虽然没说透，但张氏明白，他指的关键时刻就是今天这样的日子，女人生产就是到鬼门关走一圈，能否回来都还是未知数，关键时刻，人参可以提气吊命。这根人参质量不算太好，太好的东西堂哥也拿不出来。但稍有点年头的人参送给她也实属不易。张氏小心的收藏，就为能在关键时刻救自己一条命。

张氏是初产妇，足足生了一整天。她痛得撕心裂肺的喊叫，吼得筋疲力尽，痛得几番晕阙又几番醒来，全身没有半点力气。宫口就是打开不全，小孩的头就是出不来。她痛得全身发软，哼哼都没力气了，马人就要濒临昏阙。她知道，如果大人昏阙休克，小孩出不来也会憋死在大人体内，她已经力竭了。全身再也没有半分气力了。这时，她知道这时死神已经在招唤她了，但她不想死，不想让自己的儿女还没来到这个世界就陪她死去，她要活，她要她的儿女和她一起活着。她挣扎、她抗争。在这关键时刻，已经虚托的张氏还是靠着奶娘塞到她嘴里的几片参片，她咬着参片慢慢地咀嚼，她身开始有了力气，她可以睁开了眼睛，她可以说话了，仅管她的声音嘶哑。她含着人参片，又使劲地用力，在产婆一步步地引导下，终于，在她即将又快要虚脱时，女儿生下来了。这时她感到了一阵轻松，累得都快要瘫软了的她，本想闭眼睛好好睡一觉时，接生产婆的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产婆说：“不对，我摸着里面好像还有一个。”

一般当时的人家请产婆，为了保险起见，都是请两个以的接生婆。就是再贫困的人家都是这样。这生儿育女是头等大事，什么钱都可以省但这钱却是不能省，这关系到人的性命。另一个接生的产婆也凑过来伸手去摸，摸了一阵后也点头说：“嗯，没错，里面好象还有一个。”

奶娘一直在产房中忙碌，她也发现生产过后张氏的肚子并没有完全小下去，腹部还是鼓着，一看似乎里面还有一个孩子，她忙说：“你们赶紧的，快点呀！她怀的是双生子，这里面肯定还有一个。先前别人都说我们家少奶奶的肚子太大，很有可能是双生子，果然没错。”这是多大的喜事啊！她高兴地说。

奶娘轻声对张氏说：“姑娘，你忍忍啊！再用用劲，里面还有一个，很快就要出来了。你怀的真是双生子。”

张氏累得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声音微弱，低不可闻：“奶娘，我累。”

奶娘又切下一截人参放进她的嘴里让张氏含住。奶娘大声地鼓劲：“用劲，再用劲。你已经生过一个了，现在生这个比先前生那个容易多了。快，用劲，已经露出头了，宫口张大了。好的，小孩的头出来了，快，再用点劲。出来了，出来了。”随着奶娘一阵阵的呼喊声，一声嘹亮的哭声响起。“哇……。”声音洪亮。

一个接生婆高兴地喊道：“是个儿子。”

另一个接生婆也接着说：“恭喜啊，夫人，生了一对龙凤胎，真不容易啊！”

张氏已经听不见接生婆的话了，她太累了，已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