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一双儿女

当儿子呱呱落地时，张氏已经几欲虚托，她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人累得全身瘫软，睁不开眼。

张氏这时没有听到接生婆的话，她已经昏昏欲睡，虚弱地闭了眼睛，她沉沉地睡了过去。她太累了，从来没有这么累过，女人生育时的苦她是全领受了。

后面的事她不知道，等她一觉醒来时，天已经黑了。相公用力抓住了她的手，两眼眼泪汪汪。虽然她还是累，还是全身发软，但睡了一觉后，精神也还是好了很多。清醒后的张氏明白自己此刻已经成为人母，她已经生下了一对儿女。她也明白丈夫此时心里肯定不好受，为她、也为他自己。他这次科考肯定落败，再一次的名落孙山让他失意。他也为自己作为人夫、作为人父，当妻子躺在床生产时，他却不在身边，他独自在酒馆饮酒买醉而自责。张氏本来是想让他振作，她想告诉他她能治他的病，她也曾几次提起话头，想将自己治好堂哥病的事情告诉他，要他不要自曝自弃，来日方长，一切都会好起来。

但相公明显情绪低落，他显然不愿多讲。几次岔开了话头，张氏想：“他有心结也实属正常，反正时间还长，以后有时间慢慢给他打开心结。现在我们有了一双儿女了，他的情绪也会因为儿女的出生而发生变化。”

此次事情给梅子奇的影响很大，他仿佛一下就变了，一夜之间就成长了。他变得情绪更加内敛，不苟言笑。人们理解为他已经长大，他有了一双儿女，真正成了成年人，他有了一个完整的家。梅子奇考虑良久，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长大了，已经有了家，他应该厮守在妻儿身边，照顾他们、保护他们。他觉得自己不再适合在书院读书学习，再和父母商量后，并取得了奶奶的同意，他搬回了家。家里不忙，也不要他做什么，他仍然可以在家里读书写文章。闲暇之时，逗一双儿女玩耍，享受天伦之乐。

这时，梅子奇还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心事，他总觉得自己的一双儿女是天给他的恩赐。他清楚地记得那天他回家走到巷口时，他看见他家宅院空祥云普照，隐约中有文曲星降临。这情景在他的印象中不断变幻、深化，成了他思维中不可磨灭的印迹。他始终坚信这一切是真的，不是酒醉后的幻觉。他潜意识里认为：他的一双儿女是他的福星，是来挽救已经没落的科举世家梅家。他们梅家今后将会在他一双儿女手中得到传承、得以发扬光大。他内心确信，但不能为外人道。

梅子奇回到家中后，每天除了看书写文章，大多数时间就是陪着他的两个子女玩耍，他决心好好培养这对儿女成才。他发现他的这一双儿女特别的好养，平时不哭不闹，睡醒后就睁开大大的眼睛观察这个陌生的世界。还特别喜欢笑，一说一逗就对人直乐。他们喜欢听人说话，听到有人声音就发出“啊啊”声音应和。这俩孩子成了家里的润滑剂，下下都喜欢逗着玩。抱到哪儿，哪边总有人都来围观。太奶奶是一天跑过来看几遍都看不够。张氏和梅子奇晨昏定省时都要抱着孩子过去请安。只要他们抱着这俩孩子过去了，太奶奶几乎就不再搭理大人了，一门儿心思全都放在小孩身，他们的一顰一笑，一个哈欠都会把围观的大人逗得哈哈大笑。

梅家在逐渐败落，这是不争的事实。由于后代儿女众多，大家庭都是因为父母健在才不会分家。众多儿女住在一个屋檐下，难免磕磕绊绊。如果家里条件好的，会一再扩大院落新建，或另起院落。但梅家虽有微薄的田产，但还要供养好几个读书人读书，虽有一些商铺，但无奈家大业大开支多，入不敷出，每况愈下。所以现在尽管都是四世同堂而居了，但还是居住在当初修建的那几个院子里。梅家第一代人和第二代都有独立的居住环境。但到了孙子辈长大了，却仍然还要和父母居住在同一个院子中，虽然别扭但也没有办法。条件如此。

现在梅子奇的三个兄弟长大了都成了家还有了儿女，但也没地方单独居住，还是要在原来的院中继续居住。

梅家太奶奶单独住在二进的院子里。梅子奇是嫡房长孙，又有了自己的子女，梅老太太授意，她的院子还很空，想让梅子奇一家搬过去和她居住同一院子。张氏先是一愣，然后不置可否的看着梅子奇。梅家老太太院子条件最好，而且房屋朝向好，舒适明亮，房间的布局也不错。太奶奶一开金口，下面众人的反映各异，只叫梅子奇一家搬过去，别的孙子辈内心难免会有腹诽。其实张氏并不是太喜欢搬过去，现在住的房间虽然不太好，冬冷夏热，朝向也不好，但毕竟住了一年多，还是习惯了。太夫人的院子房间虽然好，但她觉得跟着老人家住在一个院子里会不太自在。但张氏是内宅妇女，她没有表态的权力，一切只能按丈夫的意志办事。

梅子奇略一沉思，谢过了太夫人：“谢谢奶奶的厚爱。只是现在张氏还在月子里，不宜挪动。一切等她出了月子再说。”

太夫人也点点头说：“现在天寒地冻，实在不是搬家的好时机。我只是把我的想法说出来，你们自己斟酌。”

梅子奇说：“现在一双犬儿都快满月了，请奶奶赐名。”

太夫人识文断字，她也是科举世家联姻嫁给梅家老太爷的。她略一思索，看着门外散发着阵阵沁人心脾的梅花树说：“你爷爷、父亲和你们取名时都按照字辈排列下来，今天我来破个例，不按字辈取名，我们家姓梅，生在二月，意为仲春。但满园的梅花都还开得那么好，香气扑鼻、清香淡雅。这俩孩子吗……，我就给女孩取名叫梅花，男孩叫……。”她略一沉吟：“男孩就叫梅树吧。取个意头”

太夫人一说，人人叫好，都夸太奶奶有知识，会取名字，不仅好听还形象。

太奶奶淡淡一笑：“不用夸我了，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字我是会认几个，但说到学识，那就谈不了。”

一阵闲话后，又说起了俩孩子办满月酒的事来。这是梅家多年来难得一见的高兴事，大家都觉得应该办得热热闹闹的。

刘氏又不合时宜的开口了：“是该热热闹闹的大办一场。我觉得我们应该去请个戏班子来连唱三日才好。”

大家的话题戛然而止，眼光一齐投入了她。老三梅子况有些气恼地拿眼瞪她。

太夫人冷冷一笑说：“三孙媳，你的建议很好。但我们家目前的境况是拿不出那么多钱来请戏班子，不知你是否能赞助一二？”

刘氏一愣，自知失言，喃喃道：“奶奶，我不是那个意思，一时高兴，开个玩笑。”

太夫人神情冷然：“这种玩笑以后少开点，我们家条件有限，经不起折腾。不比你娘家那样的大户人家。”

本来高高兴兴地议论，现在扫兴散场。众人都说刘氏是扫把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