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这么喜欢看书?”
顾云识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二婶傻兮兮地笑道:“像我这样的身体,除了窝在书房里看书,我还能干什么呀?年纪又还对考功名吧,我又没有兴趣,做其他事情吧,我娘又不放心,索性就一心扑在这些书上面了,反正看书使我快乐,使我充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秦绮听了若有所思,想了想,她又问道:“那你的书,够看吗?”
“什么意思?我没听懂,是问我的书够不够多吗?”顾云识笑道。
说到这些他自己熟悉的事情上,他便是有一堆讲不完的话了。
笑着与二婶如数家珍地道:“基本上书坊里出的书我这里都能找得到,像什么话本呀、笔记杂录、侠义、神魔志怪、讲史演义、才子佳人、人情世态什么的,我这里都有,那二婶,您这么问我,是想看书吗?”
秦绮便微微笑了笑。
可是顾云识这话却是让她有了些新想法。
以前拍的什么穿越戏里面,穿越的主角都会有什么金手指之类的,秦绮虽然没有这些像开了挂一样的神助力,但也有个很奇怪的现象,那就是她的记忆力变强了。
以前看的剧本居然还记得十分清晰,连读书时候看的那些穿越霸道总裁、甚至是四大名著、三言二拍这样的古典居然都有如印在脑中一般。
这个事情,她也跟沈鸿讨论过,结果发现两人的记忆力都是同样的增强了,而且不只是一点点。
她看的书多是剧本,但因为受沈鸿的影响,古典也看了不少,除了那些晦涩难懂的古文不爱看,能看得进去的,她都多多少少翻了一翻。
若是换了穿越前,那自然是翻过了以后,就没什么记忆了,更不用说什么能背得下来的,可如今,即使只是翻过一翻的,竟然也像在脑海里形成了一本书的形象,字迹内容清晰可见。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那出,她才能写得出来,当然了,那个版本是她所看的剧本,改编填充了不少,跟沈鸿的那个版本,多少是有些大的出入,但故事大体情节不变。
秦绮想了想,笑着问他道:“云识,你缺书看吗?又或者说,这大周朝的书坊,书市的行情都是怎么样的?”
顾云识有些愣了愣,看着这样的二婶,有些不太明白。
“缺呀,这各大书坊最缺的就是新书了,像二婶之前的那出,虽然他们没有得到你的手稿,可是市面上,也早已经有六七个版本了,但我都看过了,简直除了抄戏照词之外,没有多少可取之处,二婶你这个才是叫人叫绝的。”
虽然还是有些疑惑,但对书市的行情,像顾云识这样几乎每个月都要跑好几次城东书坊集居那条街的人来说,那自然是不会陌生的了。
那里的书坊多得很,在大周朝,书坊行业是十分兴盛的,雕版印刷的工坊鳞次栉比。
秦绮听了便是笑了笑,看着顾云识还是有些愣愣的样子,她说道:“那带二婶去你的书房看看?二婶倒是很好奇呢,你们都喜欢看的是什么书?”
“好呀。”顾云识也高兴了。
施戈在一边也是笑呵呵的。
平时这小二爷呀就只有自己陪着,虽然夫人疼小二爷,可她毕竟要管理着这一大家子,还有世子爷,每日的公务也很繁忙,所以小二爷呀,有时候,难免也是感到有些寂寞的嘛。
这二夫人,他和小二爷都很是喜欢,所以听到二夫人居然也对小二爷的那些书有兴趣,连他也是感到意外了。
秦绮便和顾云识一路往他的藏书楼走去,路上听他说了一些书坊的情况,倒是也对这书坊起了些新奇与兴趣。
书刻,有官刻、私刻和坊刻。
官刻顾名思义,就是指朝延官方的印书机构所出的书,私刻是指私人出资请刻工雕版成书,这些就是个人的了,多是一次性,而坊刻,就是书坊出的书,换句话说,就是图书出版公司。
大周朝的书坊行业十分兴旺,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民老百姓,都喜欢读些娱乐消遣生活的通俗类,市场对这类书的需求量自然也就大,书商们缺稿也是常事。
而据顾云识所说,这里的书竟卖得还不便宜,而且因为对新书的讥渴,书的质量也很堪忧,可即使如此,这些书还是卖得相当的好。
刻书的低成本与卖书的高利益,可以说,这书坊行业就是一个暴利行业。
顾云识的藏书楼就在湖西侧的那个桃花林里,秦绮在穿来时就曾来过这里赏过桃花,如今大冬天的,园子里一片雪白,那些桃树也是光秃秃的,自然也没什么好瞧,三人走进了藏书楼。
秦绮一瞧这四面墙壁都是书,也真是对这小云识很是赞赏了,若是换到现代,那肯定也是个学霸级人物了,再加上他长得这样讨人喜欢,也不愁女孩子追着跑呀。
“这些书,你都看过了?”秦绮调戏地看着他。
顾云识笑得有些不好意思:“那是自然了,有的书来来回回都快被我翻烂了,只是可惜呀,真正写得好的书也没有多少,都是前人留下来的,时人所写的,名家的要好一些,可更多的简直不堪入目,全是书商为了赚钱而赚钱弄出来愚弄人的。”
秦绮便看着他,笑道:“那你自己有没有想过,自己动笔?”
顾云识笑得更是不好意思了,还害羞地伸手抓了抓头:“我那自然也是有想过的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呢。
施戈便在旁边也乐着笑,跟二夫人说道:“二夫人,其实小二爷呀,写了好几本了,奴才看过,写得比书坊那些雇人写的要好得多了,只是小二爷觉得自己还需要再多练练。”
秦绮看着他这样,便也是笑笑,转身往他那些藏书里看了看。
这些藏书分门别类的摆好,典籍、诸子百家、戏曲、史书倒确是很齐全,秦绮伸出青葱似的纤细手指,在那些藏书上轻轻扫过,然后就抽出了其中一本名叫的。
看书名,这倒是像才子佳人类的,秦绮随手翻开看了看,然后便放了回去,又取下了一本公案,名叫的。
这本倒像是照搬了刑部的卷宗,照着判词诉状拼凑出来的,几十个案例,连情节的连贯性都不讲究,秦绮可笑地摇摇头,心想这得是缺书到什么地步,才能忍受这样的书?
她转身问顾云识:“就这样的书,也有很多人买?”
“多呀,现在这类公案的卖得可好了,只是来来回回呀,也没有多少的新意,我也就只随便看了看,就扔到一边去了。”顾云识说着也走了上去,抽出了其中的几本,介绍说:“像这几本,虽然署名不同,可你以为是几个人写的吗,这其实就是书商他自己约不到稿,自己动笔写的,连我都写得比他好,简直不堪入目。“
顾云识说着也是无奈了,要不是因为市面上缺新书缺成这样,他也不会天天翻旧书了。
秦绮在这藏书楼里转了一圈,跟云识借了几本他推荐的,便回去自己的院落慢慢翻书看了。
白露和秋月也是对小姐拿回来的这几本书感些兴趣,再加上天冷地冻的,也不好出去逛街,所以倒成了三人窝在床边一角翻着书。
秦绮的这幅身体本来就弱,这几日也有些感了风寒,正在一边翻着书页,一边捂嘴轻咳了几声时,顾若棠就背着双手悄然无声地走了进来。
“这人都不舒服了,还看什么书呀?”顾若棠站在珠帘外看了一会儿,方才出声道。
他这一出声,倒惊了看书看得正入迷的白露和秋月一场,谁都没想到这二爷大半个月都没出现了,今天竟然会无缘无故地跑过来。
白露和秋月连忙站起行礼,刚想说话,顾若棠就挥了挥手:“没什么事情,你们两个先下去吧,我陪你们小姐说几句话,用不着你们侍侯。”
白露和秋月对视了一眼,两人毕竟只是侍女,都不敢违抗,便也只能看了一眼小姐,然后依着二爷的话低垂着头退了出去。
顾若棠便轻轻拂开了珠帘,走了进来,就这么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穿着中衣未施脂粉的秦绮,目光中有着让人看不懂的迷茫与深意。
自从半个月前他与她再因为了一点小事吵了一架以后,他便没有再踏进她这间房了,至于那属于夫妻间的敦伦之礼,那更是自她醒来以后就没再有过。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但他自己怎么想的,自己却是清楚得很。
一开始,他只是怀疑她不是秦绮,所以想试探她,谁知竟被她一脚踹下了床去,他发了火,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一个女人从床上赶下去过,她倒是有脾性。
所以他就成全她,让她试试,失去了他的宠爱,她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他原以为,过不了多久,她就会软语来哄回他,可她后面的行为,真是叫他开了眼界了,跟他摔东西,东西摔得都换了四五次了。
别说软语,他就连她的一句好话都没听到过。
不只是这些,她变了脾性,连整个人的气质风姿都不一样了。
那走路的姿态,韵味,说真的,别说是春风楼里的那些调教出来的比不上她,就连这整个京城的小姐夫人,也没有哪一个有她吸引人的,春风楼里的姑娘那是很明显的带着勾人的意味的,而小姐夫人的又过于端庄拘束,只有她,介于这两者之间,那种妩媚与清纯的风姿,竟在她身上并存,一点也不违和。
他顾若棠从十四岁开始入女色,对于女人的心态也算是很有心得了,春风楼的杜蘅他为什么独宠她,就是因为她身上有一种天生撩人的妩媚风姿,他喜欢有挑战性有个性的女人。
所以可想而知,现在遇到个像秦绮这样的,能跟他硬碰硬的,嘴皮子耍得比他还厉害的,他是真的,第一次有这样的体会。
什么体会,失败的体会。
真是挺荒唐可笑的,让他在女人身上尝到失败的感觉的,竟然会是他自己向来就习惯忽略了的妻子。
秦绮自他走了进来,也只抬眼看了他一眼,然后便又翻了一页:“你有话就说,没事,就早些出去吧。”
顾若棠听了没什么表情,只是将她的被子掖进去了一些,然后缓缓坐了下来。
秦绮见他这举止,便索性抬眼看向了他,没说话,但冷淡的神情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
顾若棠就这么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叹了一声,有些挫败地说道:“秦绮,咱们两个今天放下以前的那些事情,好好说说话,成吗?”
秦绮笑了一声,不掩讽刺地看着他:“怎么,在春风楼里厌倦了那杜蘅姑娘了,还是人家杜蘅姑娘给你气受了,你到我这儿来找体贴?”
顾若棠没说话,但神情已经开始变得阴郁。
秦绮仍是在笑,将手中的书反了过来放在被面上,她看着他仍是眼里取笑:“那你说说吧,男人嘛,喜新厌旧是正常的,不喜欢这杜蘅了,可这京城里难道还缺漂亮的小娘子吗,你喜欢哪个,我都可以你纳了回来,一句话,你喜欢就好。”
顾若棠盯着她的眼里沉沉的:“你好好跟我说句话会死吗?”
“我就是这个样子的啊,这半年,难道我不是一直这么跟你相处的吗?其实吧,你也没必要过来跟我说这些假兮兮的话,你在外面怎么样,我根本就不在乎,你一个纨绔子弟,留连青楼才是你的正道,怎么今天倒像是中邪了一样?”
秦绮笑吟吟地看着他,即使是在病中,她未施脂粉,可她眼里的那顾盼生辉的星光却仍是那样的耀人。
这个女人,难道就不能稍微服那么一点儿软吗?顾若棠看着她,她越是这样的与他对着干,他就发觉自己越是被她身上的这种气质所吸引,这种想法真是有些犯贱了。
他一点一点地靠了过去,直到秦绮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眼里的星光变成可以让人生寒的冷意,他方才在离她脸两寸处停了下来。
他两手撑着她的两边,盯着她的眼睛,轻笑一声他说道:“秦绮,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自己知道吧?”
秦绮只也盯着他没说话。
顾若棠笑道:“你在外面干什么我不管,你现在初来窄到的,没适应我,我也可以耐心一点等你,但有件事情,我得先丑话说在前头了,你是有夫君的人,我这个人,不当王八,所以在外面,你要注意你自己的身份,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