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绮看着这个男人近在眼前的脸,慢慢扬起了嘴角,笑着问他:“顾若棠,你是很喜欢当王八吗?没事咒自己干嘛呢?”
轻扬平静的语气,仿佛心无所惧,她的眼里甚至连一丝情绪都没有涌现。
顾若棠瞧着她,他的眼神中只是有着能让人生寒的冷意,却没有多少被她激起的怒气,这或许也是这段时间两人养成的一种习惯吧,习惯了她会这样跟他说话的方式,倒也没有像之前那样轻易被她激动怒了。
顾若棠微微笑了,看着她他眼也不眨地说道:“你没有这个想法就好,那我就放心了,你也知道的,我脾气不好,要是有什么误会的,我怕会伤到了人。”
秦绮只微微笑着看他,神情淡定得不能再淡定。
顾若棠瞧着她有如梨花般白皙的脸庞,语速是很缓慢很平稳的,今日似乎对她极其地有耐心,他说道:“我们两个成亲也有两年了,夫妻之间嘛,有磨擦很正常,之前不小心让你磕到了窗台,这事情确实是我不对。但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也该放放你自己的心,慢慢回归到这正常的生活里。”
秦绮双眼微微弯了,好似听了一句笑话,但却不张扬。
直视着他的双眼,她仍旧是以那样一种平静轻淡的语气,与他说道:“这生活,现在不挺正常的吗?你现在没有禁足了,青楼戏楼不都是你的常驻地吗?这怎么就不正常了?而我平常在府里没什么事情干,难免会觉得闷,不过是有时带着侍女出去走走散个心,上个香,或是回个娘家罢了,怎么会惹了你这么多的猜疑?”
顾若棠只静静地瞧着她,没说话,但神情间并没有显露出有生气的意思,只是像是想探究她的内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绮自然是对他在想些什么没有任何的兴趣了,看着他她缓缓笑道:“如果你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那现在话说完了,你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顾若棠笑了,眼里难得地带了两分玩闹的笑意,看着她,他说道:“这好像,也是我的房间吧?”
“我记得这府里很大,你没必要跟我争一间房吧?不过若是你要争,让给你也无防,只是我若搬出去,怕惹得大嫂来担心,你总不会还想被你哥哥唠叨吧?”
“秦绮,一直装傻有意思吗?你是我的妻子,我跟你睡一张床,做些周公之礼的事情,不是都合乎礼法的吗?谁还会来管我这些闺房之乐?”
“你很缺女人吗?”秦绮也笑。
顾若棠嘴角上扬:“女人不缺,倒是缺一个,像以前一样事事对我顺从的妻子。”
“世事总会变的嘛,别总想着前事怎么样,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有些事情,即使你再努力也恐怕是注定回不去的了。”
“但作为一个后宅里的女人,你的天地,就只会是这么大,围绕着我这个夫君为中心,你的进步,就是讨得我的欢心,得到我的宠爱,令得家宅和睦,令得我没有后顾之忧。”
“那我恐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我想我不会是这么一个女人,你何不另择她人?”
“你做妻子没有什么错处,我对你没有不满意的,为何要另择她人?况且你也有的是时间慢慢学,我有足够的耐心等你学会,而且对你充满了期待。”
顾若棠轻笑着,心情像是忽然变得很好。
看着这样的一个秦绮,他很有兴趣地看着她的每一点神色之间的变化,以前虽然也是这样一张静然美好的脸庞,但那种美总像雕刻的木偶一般缺乏了吸引人的美的生气,而现在她的每一个生动的表情,却都像有根轻羽在轻轻挠动着他的心。
他的心痒痒,但他很高兴,因为她令得他对她起了浓厚的兴趣。
更因为这个女人,已经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了,他触手可及,所以不介意对她有着从未对女人有过的好耐性。
秦绮觉得这个男人大概是有做疯子的潜质。
所以她微微垂了眉,将书拾起,她不再理会他。
顾若棠就这么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她垂着眉读书的模样,更是有着一种清冷与妩媚矛盾而又特别的气质,而这种令人沉迷的气质,则绝对不是杜蘅那种女人所能拥有的。
所以他不由得在想,到底那天的那一磕,老天爷是给了这秦绮新的生命,还是给了他新的生命,让他竟然被她深深吸引了。
他看了好一会儿,方才伸出手来替她掖好了被子,语气中不知不觉地竟连自己也没察觉地带了几分温柔:“等过几天你的风寒好些了,我就带你和云识出去走走,昭华寺的后山有大片的梅花开了,很多人都在那里赏玩,你会喜欢的。”
秦绮头也不抬,只是翻了一页清冷地拒绝道:“府上也有梅花可赏,天气这么冷,我没有那么好的兴致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顾若棠瞧着她,难得地倒是没有生一点儿气,而是笑了一笑,他也不回她,站了起来便是负着手转身走了。
待他走了出去,秦绮便一把放下了手中的书。
靠在床后,看着窗外雪白的天地,她心里第一次觉得是这样的心烦。
她并不是无知少女,像顾若棠刚才看她的那幅表现出浓厚兴趣的表情,她不是第一次见,而是非常的熟悉,但这个情况,是她没有想到的,毕竟这一穿来,两个人就是把房里的东西砸了个里外,闹得府里不得安宁的,就这样,他还会喜欢上她?
简直是有病,秦绮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但她也知道自己身上有种魅力,不是其他女人所能有的,以前她甚至很自得骄傲,毕竟身为一个公众人物,别人眼里的偶像,有人关注喜欢是很好的事情,甚至这种特别的魅力,更为她赢得了跟自己喜欢的男人谈恋爱的资本。
但现在的情况不同了。
放在这里,放在这个顾若棠身上,却无疑给了她很多的麻烦。
她不想引起这个顾若棠的留恋,更不希望他对她产生什么样的感情,她有她自己的路要走,这个顾若棠,永远都不会是那个跟她携手同行的男人。
可糟糕的是,他竟然对她产生了兴趣,而更悲哀的是,偏偏她还是他的妻子,这个身份,在这个时代,无疑就是一把枷锁,本来就在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恢复自由身,这下子就更是头疼了。
不说秦绮是怎么头疼,远在江南的沈鸿也有着差不多的烦恼。
自从半个月前回到了老宅,按着顾云忻给的那一套说辞混过了沈磐的盘问以后,她便和沈磐沈昊一起在乡下沈宅住了下来。
但沈磐还好应付些,或许是因为对她心有愧疚吧,他也并没有怎么怀疑她,相反对她的态度还十分的温和宽厚。
这也让沈鸿稍稍安了些心,但另一个比较头疼的问题,却是出在了沈昊身上。
他很聪明,观察事物也很细心,尽管那套说辞可以说是很说得通了,但毕竟时间线拉得太长了,半年的时间,还是会有让人怀疑的地方,但不管沈昊怎么问,沈鸿都是一口咬定了,就是如她所说的那样,她就是被河水冲远了被人救了,一点也不松口。
所以这也就形成了,沈昊现在对她有很大的意见,他对她的态度变得十分的僵冷。
她也知道,沈昊因为她,而打了那赵典,而他也被沈磐打了足足养了一个多月的伤才好,可穿越的事情,她是真不敢跟他说,他不是顾云忻,他可是这真正沈鸿的亲弟弟,她不敢冒这个风险。
扣了扣门,门里的人还是没有应声,沈鸿便也如同之前那样,自己将门推开了。
沈昊斜躺在床上,正在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话本。
这乡下地方,又是大冷的冬天,简直闷得人能原地生蘑菇。
见了沈鸿进来,沈昊也只是抬眼睨了她一眼便又垂了下去。
每天都把她当空气。
沈鸿虽然心有愧疚,但也不免背对着他时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心想这少爷脾气也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她还要哄多久才能哄好呀?她这辈子,那还没这样哄过一个男人呢。
转过了身去,沈鸿脸上已经习惯地马上扬起了十分的笑意来:“我给你炖了鸡汤,这是宋大娘教我的,说是很滋补身体,你要不要过来尝一尝?”
沈昊丢下了手中的书,屈起了一条腿坐在床上看她,然后讥道:“你不嫌累吗?天天演戏的,你不累,我也替你累呀。”
沈鸿仍是笑眯眯的看着他,心想深呼吸呀深呼吸,天天保持好心情,姐姐不跟你生气。
仿佛对他有着十足的耐心,她仍是含笑说道:“真的不喝吗?我刚才给爹端了一碗去,他可是当着我的面就把鸡汤喝完了,还称赞我厨艺好呢。”
沈昊便瞧着她不说话了。
真是没看出来,她的脸皮居然比他之前认为的还要厚上一些,他都给她看了这么多天的臭脸色了,她居然还能笑得灿烂像朵花,这种这么不折不挠的性情,到底是像谁?
“那个朱煜桓,是怎么回事呀?怎么我看爹,好像那么喜欢他,该不会是想把你配给他吧?你也不着急?”
见她这样厚脸皮,天天给他炖汤的,他的气也下来了一些,但脸色还是没有好到哪儿去。
沈鸿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也是淡了一些,转过身去,她便坐了下来。
这个朱煜桓呀,不是别人,就是那天七夕节,袅晴和她说起的那个曾经给她放过满天孔明灯、离京赴考前曾经在沈宅附近徘徊了好几天想见她一面的朱公子。
他亦是恰好告了假回乡省墓的,自从四年前他上京赴考以后,便一举高中,如今便在临宛府的博陵县做着一方父母官。
沈鸿也是没想到,这次回来,竟然还真能遇上这个朱公子。
他听说沈磐回来了,便是递上了拜贴来求见。
沈磐向来是礼贤下士的,自然是没有拒绝地接见了他,又见他仪貌堂堂,谈吐教养也都十分端方,对他也是称赞有加的,因此一来二去,这冬日里又没有别的事务繁忙,两人也就来往得多了。
有时沈磐还把他留在府中与他围炉夜话把酒言欢,又特地考他诗词歌赋、对时事的看法,没想到这朱煜桓都能一一对答如流,很有自己的见解。
这自然也就使得沈磐更满意他了,甚至还曾私下询问过杨叔,这朱煜桓以前在乡下都是什么样的为人,其意思也不难猜到。
毕竟沈鸿这个年纪了,也早该有个婆家了,只是因为沈磐被谪的事情,这才耽搁下来罢了。
而如果在这乡下有个好的人选,也算是给沈鸿找了个好的归宿了,毕竟若是上京去,像沈鸿这样从未到过京城的,要适应京城的生活,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再说了,京里的家里,也未必真的能给沈鸿带来温馨。
但因为沈磐未曾把这意思说开给沈鸿听,所以沈鸿也只好先装作不知,但私底下也是在头疼担忧,真怕这沈磐真的把她配给了这朱公子。
所以如今听了沈昊的话,沈鸿便也带了些黯然,与他说道:“我着急又有什么用,这朱公子论容貌和人品,也算是上好的了,爹就算有那个想法,那也不算是委屈了我。”
这话倒也是沈鸿的感叹,心想若是换了以前的沈鸿,或许能嫁给这个朱公子,她心里应该也是会高兴愿意的吧。
沈昊听了,嗤地一声便是笑了,沈鸿见他这个反应,抬起头看他,倒也是好奇了。
“你笑什么?”
“我笑你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了,思考事情还是像猪一样的笨!这知人知面不知心的,爹是什么人,那朱煜桓是什么人,若是有我爹扶持着他,他还怕没有机会升迁?”
沈鸿并不是很认同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想太多了?这朱公子以前我也曾接触过,他并不是这样的为人。”
沈昊更是笑了,坐在床上他睨着这白痴一样的沈鸿毫不客气地说道:“说你蠢,你还真的是蠢到家了。”
“你用脑筯想想,四年前的时候,那咱爹那还没被谪呢,他的心思岂不更显而易见?现在咱爹官复原职了,他也入了仕途了,能不想让人拉他一把吗?我看你是看中了他的那幅好皮囊的毒了吧,又是一幅心甘情愿被人骗的样子!”
他的气简直生得莫名其妙。
沈鸿站了起来,声音带了些冷意与他辨道:“这世上的人,蛢不是每一个与人相处时,都会带着这样那样的心思,这朱公子我也见过,我也相信他的人品正直端方,沈昊,请你别总是拿着你们在世家大族里勾心斗角的心思来看待他人,这对朱公子来说,并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