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要不,趁着顾闻白昏迷,她去拿回来?
一旦起了心思,便无心其他事。她又练了几个字,听着外头咏雪领着卫香进了耳房,自己终是坐不住了,披了斗篷,跟着一拐一拐进了耳房。
耳房依着正房而建,极为狭窄,里头只放了一张窄床,床头整整齐齐地叠着一张青蓝布罩着的被子,咏雪正坐在床上,拿了一把梳子给卫香梳头。
见苏云落进来,咏雪正要站起来,苏云落忙制止她:“你忙你的。”
卫香嘴儿极甜:“漂亮姐姐。”
苏云落笑道:“叫我苏娘子便好。”她似是与卫英一般的年纪,总不好总当人家姐姐的。
卫香当即又改口:“苏娘子。”
苏云落嗳了一声,搬了一张杌子坐在她面前:“小香,你顾叔叔可醒了?”
卫香摇摇头:“没呢。顾叔叔睡得可沉了,我在他面前烤芋头,芋头那么香,他都没醒。”说着小胖手往苏云落面前一递,“小香请苏娘子吃芋头。”
她手上的芋头,外皮烤得焦黄焦黄的,闻起来是极香。
苏云落没有拒绝,接过芋头,谢过卫香,用手剥起芋头皮来。她手指白嫩纤长,指甲染成粉红,卫香竟然看得入了迷,羡慕道:“苏娘子的手真好看。”她边说,边看着自己的小胖手,小脸上净是嫌弃。
苏云落不由笑道:“小香的嘴儿真甜。”
咏雪也不由得笑了。
谁料卫香又认真道:“顾叔叔的手指也很好看,写字也好看。”
卫香这话正合苏云落的意,她顺着卫香的话道:“等下我便与卫香一起去看顾叔叔好吗?”
卫香很是懂事:“英叔说了,要与咏雪姐姐办些事去,那小香只好与苏娘子一起回家了。”
咏雪露出感激的表情:“娘子”方才卫英说还要将卫香送回家去,娘子若是与卫香一起,倒是节约了些时间。
苏云落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
芋头剥好皮,苏云落送入嘴中,芋头又香又酥,好吃是好吃,但缺一壶茶。吃完,她拿出帕子揩净手,看咏雪替卫香绑头发。
卫香的头发虽浓密,但还并不是很长,咏雪手脚快,帮她编了好些小辫子,绕成两个可爱的发髻,再绑上娘子给的绢花,衬着她胖乎乎的脸庞,倒也十分可爱。
苏云落拉着卫香,送走卫英与咏雪,赶紧叫阿元备车。
阿元却是一愣,自从李管事回来后,东家俱是叫李管事驾车,很少叫他了。是以他不由自主地望了一下周遭,看看李管事在不在附近。
李遥自然不在,他去办极为重要的事儿了。便是趁着李遥不在,她才好去顾闻白家中。不然,按照李遥那多管闲事的性子,还不知怎地挪揶她。
阿元去备车,苏云落拉着卫香进得灶房,辛嫂子正在炸甜麻圆,香喷喷的。苏云落夹了好些,装在油纸包里,又拿了一个小挎篮装上,还顺道塞给卫香一个。
卫香捧着甜麻圆,欢喜极了:“苏娘子家真好,小香要日日来苏娘子家。”
苏云落不由得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小吃货。”
甜麻圆又大又酥,一直到下了车,进得顾宅,卫香的甜麻圆还没有吃完。简言迎出来时,卫香手上的甜麻圆还剩一小块。
自家女儿能打入苏娘子内部,简言自然是十分欢喜。而当苏娘子提出,要去探望顾闻白时,简言便利落地将卫真赶了出来,让苏娘子与自己公子,有了独处的空间。
卫真是过来人,自然是明白,当即捧了那篮帮公子换下来的脏衣衫出来,还贴心地关好门。
呃,还真是顺利
苏云落被迫坐在卫真给她搬的小杌子上,看着仍旧静静地躺着的顾闻白。不得不说,这顾闻白,长得还有些好看的。其实,她看惯了李遥俊秀的相貌,对别的男子要求便高了一些。但顾闻白在李遥的衬托下,竟然还能在她心中称得上好看,应该,长得还算可以罢。更别提,他如今受了重伤,下巴还长了好些青青的胡茬。眼圈也似有些暗青,唇瓣因为久睡,是以稍稍干涸了些,起了些许死皮。
苏云落想着看着,竟不由自主地伸出细长白嫩的手指,轻轻地戳了戳顾闻白的脸颊,悄声道:“是不是你拿走了我的纱衣?”他的肌肤触着,细凉细凉的。
顾闻白自然没有应答,只沉沉睡着,甚至在嘴角处,还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
少了他的唇枪舌战,倒是有些不习惯了。苏云落收回手指,静静地望着顾闻白,耳朵却悄悄尖起,听起外头的动静来。
外头并不是很安静,似是从灶房那头传来卫香与简言的说话声。院子里有人在走动,应是卫真。不过,过了须臾,简言似是将卫真叫进厨房中了。
看来,他们十分放心自己与顾闻白独处。
不过,为了预防万一,她又等多了一会。无聊间,望见放在床头的竹筒。她认得,那是她为了打趣顾闻白才画的画,却没成想,他倒将自己的画视为珍宝。
她没发觉自己唇边浮起一丝笑容,看着顾闻白自言道:“你竟有这般喜欢我?”说完一颗心却是怦怦直跳,双耳似是发烧般炙热。
顾闻白的眉毛,轻轻动了一下。苏云落顿时吓了一跳,赶紧捂着嘴。
幸好,他仍旧躺着。
还是赶紧将纱衣寻出来,快快家去。
她想着,站起来,环视了一下屋子。虽然昨日来的时候,她已经偷偷看过了。顾闻白这间房,是卧室与起居室连在一起。屋中只得一张床,一张案桌,一个衣柜,几张小杌子,一个火盆,剩余的俱是密密麻麻的书柜。屋中冷冷清清,果然很像他素日里的性子。
她的纱衣,应是藏在衣柜中罢?
苏云落想着,站起来,放轻脚步,一拐一拐地走向衣柜。才走到半道,门就被敲响了,外头卫真道:“苏掌柜,给您送茶来了。”
苏云落:“”她还以为卫真他们不会打扰她呢!早知先下手为强了。
再走回去,她的脚也不灵活,只得应道:“你且进来罢。”这番对答,倒显得她是主人。
门扇打开,卫真端着红漆小盘,身后照旧跟着卫香这根小胖尾巴,父女俩穿过隔断的屏风走进来。卫真满脸笑容,将红漆小盘放在桌上:“苏掌柜请用。”
苏云落仍旧站在原处,笑道:“我见顾老师似是有些冷,便想再拿一张裘毯与他。”她说着,很自然地走近衣柜,打开,镇定自若地用视线寻找着。却见里头衣衫叠得整整齐齐,旁侧只挂着两件大氅。几乎一目了然了。
苏掌柜竟然主动关心自家公子!卫真十分感动,不过他道:“公子向来不怕冷,是以他平日里只盖一张裘毯。柜子中,原是备有一张的,不过昨日公子吐血,换下来了。”
苏云落嘴角仍旧上扬,笑道:“想不到顾老师竟是这般抗冻。”
卫真赶紧为自家公子说话:“公子素日里练五禽戏,身体十分强壮。”呃,不过,这回是例外。
苏云落轻轻将衣柜门关上,神态自若地走回来,望一望红漆小盘上的东西,只见是一壶新煎的茶,外加一碟芋头糕。
他们还真是,极爱吃芋头。
卫香早就觉得自己与苏娘子成为了极好的朋友,见状忙拉着苏云落坐在小杌子上:“苏娘子,娘亲做的芋头糕可好吃了。您快尝尝。”仿佛在小卫香眼里,没有什么不好吃的。
方才吃的烤芋头仿佛还黏在喉间,苏云落微笑着,终是难拒卫香的热情,勉为其难地拈了一块芋头糕,送进嘴中。
咦?这芋头糕,竟然做得有些似祖母做的味道。
祖母去世前一段日子,还特地从街上挑了上好的芋头,洗洗切切,捣碎了蒸成芋头糕与她吃。
渭城的芋头个头大,带着一团诱人的香气。做成芋头糕,更是酥脆中带着诱人的香味。她甚是爱吃。只是,祖母身体越发的羸弱,连话都说不出了。到后来,只是躺在檐下,盖一张薄薄的毯子,对她笑。
而今吃到这块与祖母做的味道相似的芋头糕,她鼻头一酸,却是红了眼眶。幸得卫香人小,没注意,卫真奉了茶点,早就出去了。她赶紧用衣袖轻轻掩一掩脸,待酸意下去后才与卫香道:“小香的娘亲,手艺真好。”
卫香笑眯眯的:“听娘亲说,她是跟外祖母学的。苏娘子,您再尝尝。”
却是不能再吃了,还是办正事要紧。苏云落笑道:“小香,苏娘子想与顾叔叔说一会话,小香可以先出去吗?”
顾叔叔睡着,苏娘子如何与他说话?小小的卫香满脑子疑惑。不过,好看的苏娘子如此温柔地征求她的意见,卫香自然不能拒绝。
不过,她出去的时候,没将门关起。
也无事,横竖还有一座屏风隔着。
苏云落赶紧起身,再次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细细地将叠好的衣衫摸了一遍。
没有。
她又将挂着的大氅摸了一遍。
没有。
她失望地将衣柜关好,环视了四周。只见周围密密麻麻的书。难不成,他藏在书中?很快,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书柜中的书虽然多,但俱摞得整整齐齐,仿佛主子有洁癖一般。若是有一块纱巾,应是有一丝丝的缝隙。
这处没有,那处也没有。
难不成
她将视线投到顾闻白身上。
苏云落在小杌子上坐下,细细地打量着顾闻白的身体。而后,她伸手,轻轻地掀开盖着的裘毯。
咦?!呀!
裘毯下,顾闻白的上半身的衣衫竟然没穿好,只松松地拢着,约是他动了,此时露出一半的肩头来,剩余的一半,则被裹在棉布中。
苏云落吓得赶紧扔掉手中的裘被,用衣袖捂紧双眼。她虽然是年纪大了,但是绝对没有窥人身体的癖好。
谁能料到这么冷的天气,他竟然没好好地穿衣衫呢?若是她,定然是里一件外一件地裹得严严实实。
又羞又恼地想了半响,最后想起顾闻白到底还是个受了重伤的病人,还昏迷着,对她干的事,一无所知。这才壮起胆子,伸出两根手指,夹着裘毯,欲将裘毯盖回去。
裘毯重,两根手指没什么力气,左遮右遮,好不容易她才将裘毯盖好,才松了一口气,就对上了一双含着脉脉水光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声音暗哑,带着几分旖旎,道:“落儿,我这时候,动不了呢。”他说着,还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苏云落七魂顿时飞了五魂:这顾闻白什么时候不醒,偏偏这个时候醒,害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她,她可没有要趁着他昏迷不醒而对他为所欲为的念头!
不过,既然都这样了,还怕什么?她定了定神,俯下身去,咬牙切齿道:“你将我的纱衣藏到哪里去了?”
她却是忘了,方才她吃了香喷喷的芋头糕,此时的香檀小嘴,有一股似有若无的香芋味。顾闻白昏迷了许久,滴水未进,腹中空空,此时闻到香芋的味道,不由自主道:“落儿,你方才吃了什么?好香,我好想吃。”
苏云落怔愣了下,吃了什么,她方才吃了芋头糕。呀!她一向十分讲究,吃了东西定然要用茶水漱口,以维持口气清新。可如今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坐直身子,面无表情道:“我方才吃了芋头糕。你受了伤,不能吃这些东西,我去叫人,让他们替你熬粥罢。”
说着便起身要走。
一只手拉住她斗篷的下摆,手的主人可怜巴巴地看着她:“落儿,你可无事?那黄三,可有找你麻烦?”
黄三不仅没有寻她麻烦,还被她的属下教训了一顿。张伯年的死,羊儿峰土匪被擒,这些他都不知道。
苏云落犹豫须臾,最后道:“我无事。”
既然他不让她走,那她便又坐下来:“我的纱衣是不是你拿了,你藏在何处?”
纱衣?顾闻白记得,他好好地贴身放着。想到此,他艰难地抬起手,欲摸一摸衣襟里,却摸到了一片光溜溜的肌肤。
纱衣?那是苏娘子的?外头端着红漆小盘的卫真,傻了眼。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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