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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没成想,自家公子与苏娘子,已经要好到这个地步了。

卫真想起方才他拿起那团纱展开,觉着好像是一件纱衣,心中还道自家公子果然体质好,这么冷的天儿还穿着薄纱衣。却没料到,竟是苏娘子的。

只是,那件纱衣,因染了血,又烂了,是以,他给烧了……

权衡又权衡了利弊的卫真,小心翼翼地端着红漆小盘,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什么都没摸到的顾闻白傻了眼,又舔了舔嘴唇,憨笑道:“许是不见了。”

苏云落却是受不了他再次舔嘴唇的动作,再舔,那嘴唇都干裂开了!果然两个大男人便是不懂得照料病人。她拿起铜壶,倒了一碗水,递到顾闻白面前:“喝水。”

落儿主动关心他,顾闻白很是欢喜。但,他起不来啊,如此躺着喝水,岂不是更加狼狈?不过……

他故意努力撑着头,去够那碗水。却只够到碗沿,一双眼儿可怜巴巴的。

不用说,还实实在在地扯痛了伤口,嘶嘶地叫了一声。那样子,真是可怜极了。

苏云落:“……”难不成她是这般好糊弄的没?但尽管知晓他是故意的,还是软下心来,到底他是去黄家替她出头了,尽管自不量力,嘴上仍然硬着,“你起来作甚,我灌你呀。”

嘴上虽然如是说,却四处寻了一只喂药的调羹,舀了水喂给他。

不要脸的书生顾闻白张开嘴,满足地滋润着嗓子。这伤,受得太值了!

苏云落则垂着脸,面无表情。难不成是母爱泛滥,此时见顾闻白乖乖地喝着水,竟然有些许慰籍的心情……

不,决不能心软。她如是想着,动作加快,调羹一勺一勺地灌着,顾闻白来不及喝,水倒是弥漫至脖子上,毫不留情地祸及脑后的枕头上。

苏云落:“……”

顾闻白可怜又无助:“落儿,枕头湿了。”

她自是知晓枕头湿了!苏云落不得不将茶碗放下,移臀坐到顾闻白面前,双手各伸出两个手指,欲夹着顾闻白的肩,将他的脑袋抬起。

顾闻白不得不好心地提醒她:“落儿,这样是使不上劲的。”

反而还在他的肩头上不停地搔扰着,让他一颗心几乎跳出胸膛。她今儿似是照旧洒了茉莉的花露,糅合了她的幽幽体香,更是勾得他又口干了。可见男人天生色胆包天,但凡见了自己心爱的女人,竟是连受着重伤都不能阻挡色心蠢蠢欲动。

她自是知晓她这样使不上劲,还用他说!这不是为着避嫌嘛!苏云落万万没想到以前一身书生正气的顾闻白脑子里净是一片不可告人的旖旎风光,她光想着如何避嫌,而底下的男人脑子里已然一片春光。

她定是没发觉,她这时候距离他那么近,近到他只要一抬头,便能亲到她粉粉嫩嫩的唇瓣。

她的耳垂玲珑可爱,上头缀着用翡翠做成的耳环,竟是让人忍不住要舔上一舔。

不过,若是他这般做了,迎接他的,定然是一记暴击。

顾闻白默默地闭上眼,辛苦地忍着,额头竟沁出点点汗珠。

苏云落正琢磨要不要多加一根手指,忽而见顾闻白的额头竟流汗了,不由得慌了,双手顿时用力,将他半扶起来:“是不是方才的水太热,烫着你了?”不对呀,那水她是悄悄试过的,并不烫手。

什么叫软香暖怀,什么叫春意荡漾,顾闻白活了二十载有四,今儿总算体会到了。怪不得人生有三大喜事,洞房花烛夜便囊括在里头,他之前还不明白,如今则只想掰扯个明明白白。

偏偏他松松披着的衣衫不听话,从他的肩头上滑落下来,让本就想着避嫌的苏云落瞧了个正着。

平心而论,他的身材似乎还蛮好的……肩膀似有鼓鼓囊囊的一块肉……瞧着便让人心跳加速。没成想,他素日里瞧着瘦得似一根瘦竹,原来底下藏着的一棵劲松。

苏云落将枕头扯掉,猛然将他放开,忙站起来,背对着他:“我瞧那黄三似是针对你,你可是得罪了她?莫不是以前你们……”有过情感上的瓜葛……然而后面的话语却掐在舌头处,再也说不出。不知怎地,她觉着后面的话说出来,却是有几分吃醋的嫌疑。

被猛然放下的顾闻白这回是真真吃痛了。

他白了脸,待疼痛过去,才吃力道:“我与她之前并不认识。她针对我,约是受了别人的蛊惑。”

他话却只到这里,并不多说。毕竟,喻明周是陈年旧事,若是黄三就此打住,那便不用将苏云落牵扯进来。

一时静谧无声。

窗纱被风刮着,鼓鼓囊囊的,让人欢喜。

苏云落冷静下来,猜测,纱衣怕是被替顾闻白清理身体的卫真给扔了,纱衣的事情既然已经了解,她便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

“你且好好养伤,我走了。”她仍旧背对着他,将告别的话速速说了,提起裙摆便要走。

但,后面无声无息。

到底是心软,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是这一眼,便赔上了一生。

顾闻白正琢磨着如何留她多坐一会,却见苏云落转过头来,一双美目忽而睁大,面露吃惊,视线却是越过他,看向窗边。

心中寒毛直起,他急急看向窗边。

只见一个穿着黑衣,瘦骨伶仃的女人,从开着的支摘窗中爬进来。她的面容瘦得只剩一张皮,看上去异常可怕。

竟是尤双双!

顾闻白不由急道:“落儿,你快跑!”

尤双双桀桀的笑:“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没成想竟在这里会美人。”她的目光像一根带着倒刺的鞭子,仿佛将苏云落全身刮了一遍。苏云落饱满光洁的额头,粉腮云鬓,浑身散发着年轻的味道,让她嫉妒得发狂。

“这么好的货色,让你采阳滋阴,还真是让人嫉妒。”尤双双赤裸裸地打量着二人,满口浑话。

苏云落收了讶色,问顾闻白:“她是谁?”

尤双双很不满意,自己抢答:“自是伤了他的人。啧啧,这一鞭,伤得还不够重嘛。怪不得黄三叫我再来补一鞭。”若不是为了五百两,她才不来这一趟。她腿上的伤,也不轻。害得昨晚与小哥哥云雨,还少了几个姿势。

又是黄三!

受了教训,竟然还不死心。苏云落一双美目淬了寒意:“既是伤了他的人,那便要付出代价来!”

她声音本甜柔,如今忽而变得厉然,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掌权者的气势。

尤双双还真被她唬了一跳,一下将鞭子抽了出来。

却见苏云落厉然地看着她,手上却毫无动作。尤双双到底是多年的杀手,顿时看出苏云落是个不会武的闺中娘子。她放下心来,桀桀笑道:“差点被你唬了过去。虽然你的男人看起来长得不错,但本姑娘心善,便一起送你们上西天极乐世界,好作一对阴间夫妻。”

顾闻白骇然,他猛然挣扎起来,拦在苏云落面前:“痴人说梦!”

尤双双吃吃地笑了起来,一张脸皱成了菊花,双眼却是有几分迷蒙:“很多年以前,倒是有这么一个男人站在我面前,说过这样的一句话。不过后来,他死了。死的时候,还念念不忘那个贱女人。你们这样的男人啊,真是天生的情种。”

她黄牙一咬,恨道:“本姑娘最恨你们这样的情种!给我去死!”

一根黑漆漆的鞭子,带着巨大的仇恨朝顾闻白挥过来。

顾闻白忍着剧痛,正要用长腿去拦。

忽而从梁上掉下一根木头,将尤双双给砸到一边去。尤双双惨叫一声,手上的鞭子,脱手而飞,落在火盆里,被烤出难闻的气味。

一个少年倒挂在梁上,双眼亮晶晶的:“东家。”

苏云落抬眼看他,淡淡道:“小战,你又调皮了。”

小战笑嘻嘻的,看看苏云落,又看看顾闻白。

苏云落心中不由得警铃大作,她按住内心的冲动,柔声问小战:“你方才便一直在梁上?”那岂不是将她与顾闻白之间的互动全看见了?小战什么都好,就是嘴巴太大。他定然回会告诉李遥的!

小战摇摇头:“回东家,小战一直在窗外。”他亲眼看着尤双双爬进来的。呃,这可不能说。不过,顾老师的身材,还挺有看头的嘛。

“东家?”顾闻白站在那边,有些茫然。他认得出,这叫小战的,是那天晚上在黄家的清秀小厮。

小战朝他咧嘴一笑:“顾老师,又见面啦。”

顾闻白看向苏云落:“你是他的东家?”

苏云落双手交合,脸上云淡风轻:“是。”

她的伙计,竟然有这么厉害的人。而且那天晚上,还一下子去了三个。顾闻白忽而有些茫然起来,那他巴巴的上赶着替她出头,看在她的眼里,岂不是一场笑话?

没等他琢磨完,卫真在外头急乎乎的叫:“公子,苏掌柜,走水了!你们快快出来!”

走水?

三人齐齐看向火盆,呃,只见方才小战击落尤双双的那根鞭子,正在火盆中熊熊燃烧。

小战奇异道:“还怪耐烧的咧。”

卫真气喘吁吁地提着两桶水进来,瞧见屋中的情景,顿时讪笑道:“打扰了。”

不知怎地,顾闻白忽而开口问他:“卫真,你替我换衣衫,可曾瞧见一件纱衣?”

公子竟然就这般当作苏掌柜的面问出来!

卫真脑中千般念头转过,最后讪笑着:“我见纱衣毁坏了,便烧了……若不,公子您赔一件纱衣与苏掌柜好了。”

什么?!卫真竟然知晓纱衣是她的?苏云落又羞又恼,狠狠地剐了顾闻白一眼,正要转身离去,却瞧见小战一双眼睛骨碌碌的,看了她又看向顾闻白。不用她多想,便晓得这小战脑瓜里在想些什么!她顿时拿出东家的威严来,斥小战道:“还不将那尤双双提溜出去,怪碍眼的!”

被砸得伏在地上,压根爬不起来的尤双双:“……”

见她要走,顾闻白踉跄两步,欲走过来,卫真瞧见自己公子光着上半身,瑟瑟地站在屋中,不由又大声道:“公子,您不冷吗?”

卫真今日这脑子,怎地与卫英无缝对接了?!顾闻白剐他一眼,朝苏云落喊道:“你来看我,我感激不尽,不若,今晚让我作东,请你吃一顿便饭以表谢意可好?”他话头一转,看向小战,“还有这位小友,谢他那晚相助之恩。”

小战闻言高兴坏了,这顾老师虽是书生,但挺会做人的嘛,他嘴儿快:“好呀好呀,今晚我的晚饭有着落了。”他决定,以后多在东家面前说说顾老师的好话。

说得好似他没饭吃似的,月银每个月五两呢,在明远镖局还包吃包住。苏云落又剐他一眼:“还不赶紧办事?”

小战委委屈屈地提溜着尤双双走了。

顾闻白也委委屈屈地站起那里,寒风从支摘窗直吹进来,纵然他身子再强壮,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喷嚏扯动伤口,他不由自主地嘶了一声。

卫真不忍地别开眼,公子太可怜了。他忽而想起自己还提着两桶水,便默默地离开了。

苏云落:“……”卫真就不能进去给顾闻白披好衣衫吗?

到底是念着方才顾闻白忍着痛,还站在她面前替她挡着,她转过身来,强装镇定自若般似是没瞧见他光着的上身,只缓缓走到落在地上的衣衫,拾起,递给他:“天冷,你且穿好。”

顾闻白紧紧地看着她,听话地接过衣衫,费力地展开,十分艰难地要披上去其实,若是不怕疼,尽了全力也是能披上去的。但,他忽而心念一动,嘶了一声,手上的衣衫又坠到地上。

这回苏云落蹙了眉,看了他的脸色一眼,又俯下身去,拾起衣衫,走到他后面,将长袍牢牢地披在他的肩上。忽而又想起,这长袍总是掉,不如,将系带牢牢地绑住。于是她没有多想,又折身走到顾闻白面前,低头拾起系带,扎了起来。

无巧不成书,正当顾闻白满心欢喜,低头看着佳人替他系衣带的时候,不该进来的人又进来了。

卫英一脸气愤,跨脚进了房中。

声音还扬得高高的:“公子,您醒了便好……”

解春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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