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上的手是温暖的,干燥似乎还带着一些清香。南风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顿时涌上心头,脸上刷的一下就热了,心更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那句话你要永远记得,也总会有那一天。南风,你,要相信我。”
那句话。
那句娶她的话吗?
南风伸手覆在他的手上,停了好一会才把他的手拉开,眼底恢复了笑意。这次,这笑是直达眼底,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挑了挑眉,南风用筷子敲了敲他的碗,微微抬起下巴,“好好吃饭,我去看看我的小白,今个都把它忽略了。”
女孩突然小张狂,惹得卜赢忽的笑了,一直悬着的那颗心也终于落了地,一字一句道:“好,我给你留着。”
外面的星空三年来都没有什么变化,好看的让人发呆。南风躺在大门口的柴火堆上,怀里抱着小白,不远处的月光下立着那些密卫,一动不动,好似入定,更想南风立的木桩子。
左一从不远处走来,慢慢的看清了容貌。刚才心里满是心事南风并未多看,如今月光下那人看着倒也是一副好样貌。
左一在距离南风三步之外停下,拱手见礼,“左一见过姑娘。”
算是自报姓名,南风回道:“南风,东西南北的南,刮风的风。”
左一从善改口,“南姑娘。”
“不必客气,你家主子在里面吃饭。”南风重新抬头看向星空,似乎只有那片寂静的地方才能让现在的自己安心。她觉得很奇怪,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奇怪。为什么那么开心,那么期待的一件事,可是笑起来却总觉得那么勉强?
卜赢所做的每一件事她都感到很温暖,也想和他出去,心里隐隐有着期待,但是总感觉还有一个疙瘩在心里别着。
难受的让她不敢在卜赢面前多待,害怕露出了马脚。
难道三年的丛林生活已经让她的心理扭曲了吗?
真是,难搞啊......
女孩介绍完自己的姓名后便在此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被完全忽视的左一并没有任何的恼怒。从这位姑娘见到他们的时候左一就看出了这位姑娘心里的别扭,大抵能明白她心里的想法,其实想来,这种情绪也算正常。
三年的丛林生活,只有两个人,可是出去后所面对的可不只是身上的衣服和口中的饭。
不过这些,该是主子考虑的问题,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情。
“南姑娘怎么不进去陪主子一同用饭?夜色渐深,外面愈加的冷了。”主子既然认定了她,那么这位姑娘不管如何,他都该是敬着的。更别说,要是没有她,主子不可能活到现在。
南风这才回过神,感受了一些的确有些冷了。可是她不想回去,原本生活在一起的人,原本可以对他打趣玩笑的人,如今面对着突然有些距离。虽然是自己的心理作怪,可是看不开之前,她不想在他面前让他看出来自己的异样。
想来到底只是......萍水相逢吧,不过逢的时间有点久。
“我吃完了,出来喂我的兔子。”南风随口答道,突然间,又想到了什么,便问向左一,“我有些好奇,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左一如实回答:“抓到了一个人,知道了主子遇难的地点,自然就能顺着水道找到这里。”只是,他们原本以为他们该是过来收尸的。
“哦,顺着哪边的水道?”这些年她也探查过,可是南北都走不通。
“悬崖上下来的。”
“......悬崖?”南风震惊,随即觉得这是个笑话,“你确定?那边的那方瀑布那里?那么高,怎么可能?”
普通人自然是不可能下来,但是内力若是够深,也只是费些力气而已。左一如实解释,“密卫武功都还不错,垂了绳子做支撑点便不成问题了。”
这个解释,南风除了竖起大拇指外还能做什么?这个世界的确不是玄幻的,但是他这个内力同南风理解的内力,好像差别挺大的。
左一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得体的笑,怎么看怎么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偏偏公子。
此刻公主突然作揖答谢,“刚才,多谢姑娘的求情,在下替那些密卫道谢。”
“别!”南风下意识的起身,怀里的兔子也被吓了一跳,从怀里跳脱走了。拍了拍自己怀里的碎草,忙上前要把左一扶起,“那算哪门子的求情,不值得你这么隆重的道谢!”
这的人,规矩礼节也未免太大了吧!她出去了,能融入社会吗?南风在心底给自己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左一却在南风要碰着他的前一刻后退了一步,身子亦然是躬着的,“南姑娘受得起在下道谢。”
看着自己悬空的手,南风只得收了回去,揪着身上的兔毛上衣上的毛,有些尴尬。
左一起身,语气里依旧带着几分感谢,“若是没有姑娘的那句话,那群人定是要被处罚,如今姑娘一句话主子便不再追究,自然算是求情,于密卫来说是大恩。”
密卫训练严格,惩罚更是严厉。哪怕已经出师多年,想起戒律堂的严惩,他们恐怕心里也要颤上一颤。
南风自然不懂这些,但是这句话却让她心里愣了一下。因为那么一点小事就要受到惩罚,在她的意识里那个人该不是这样的。可是此刻,南风却不得不推翻自己眼里的那个卜赢。
他原本就是王爷,皇族。身边有密卫,有暗探。以前也是一个武功高强之人,只不过是不小心落魄才遇到了她,让她照顾了一些日子。
如今,他该是要重回他的身份了。
南风,你想什么呢。他回去不是你一直想着的吗?他这么厉害,你这个救命恩人不是应该高兴吗?
南风陡然笑了一下,低头去抱在脚边啃草皮的小白。将胖嘟嘟的小臂抱在怀里,看到不远处的密卫,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问:“你们晚上睡哪?这么站一晚上可要生病。”
“无妨,算是一种练功。”
南风顿时感觉刷新了三观,不过这个世界她不懂,耸了耸肩,转身回了山洞。
南风抱着小白回到山洞。
卜赢依旧坐在桌子前,面前的菜却没有再动多少。
把兔子丢给他,看着那一桌子的菜唏嘘。
“我还真不是享福的命,面对这一桌子的饭菜我居然并没有多么大的食欲。亏我以前还想过,等出去了一定要让你请我吃最好的饭菜,吃她一天一夜才过瘾!”
看着她浑身轻松的语调,卜赢眼底带了些暖意。
“无妨,什么时候想吃,我随时带你去。”
“真的?”南风笑看着他。
卜赢点头,眼底满是温和。
“真的,我对你说的话,永远有效。”
南风朝他眨眼,冁然笑道。
“那你可等着我坑你吧,到时候让你下下血本!”
深呼吸了一口气,撑着桌子起身看着那一桌子的东西。
“好了,东西放着明早吃,现在睡觉。”
把兔子抱回到它自己的豪宅里,南风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躺在自己的床上装睡。今日并没有去管卜赢如何去睡,他的人来了,他自有自己的安排。
并且,躲避从心底就那么出来了,毫无征兆。
看着那个把自己紧紧闷起来的女子,卜赢忍不住低笑,“早些睡,明一早我们出山。”
被窝里闷声嗯的一声。
卜赢知道她心里有些别扭,也未再说什么,转动着轮椅正准备出去,突然感觉背后一阵响动。
转头看去,女孩已经从被窝里坐起来,看着他愣愣道:“对了,我有件大事可能找你帮忙!”
“何事?”
南风看向她,呆愣。
“我好像,是黑户口......”
穿越到这里后就一直在山里,那么她一出去就是妥妥的一个黑户口啊!
她不知道古代对户籍的管理如何,但是没有户口,总归是有些麻烦的吧?
卜赢:“......”黑户......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了一种扶额的冲动,为何这个姑娘的脑子总能在任何时候想到一个很特别的位置呢?三年了,他觉得他了解她,可是又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她。
几乎每一次,他都觉得自己猜准她的心思的时候,她立刻给了自己一个无语的惊喜。
哪怕是现在,他都不敢确定自己说的全部话,她是否能听懂,可是这姑娘却就是能给人一种,我了解你的感觉。
对此,南风若是知道卜赢心里的想法,肯定会拍着胸脯骄傲的说:“做生意的,什么都不会也要装成我什么都懂的样子,这是是基本功好伐。”
山洞里的最后一个夜晚南风本以为会睡不着,可是那星空看了没一会就把她催眠了,一直到第二天天大亮,那陌生的轮椅声在耳边响起,她才悠悠的睁开眼睛。
被窝的暖和让她把头又往底下缩了缩。
“把门关上。”闷声道。
卜赢笑了笑,示意左一关门。
左一点头,关门出去。
可是下一刻被窝里的人却突然惊醒!噌的一下子做了起来,直愣愣的看着轮椅上的人,糟乱的头发比小白的窝还要更甚。卜赢把轮椅旁的一个大包袱放在了她床上,“这是衣服,收拾一下东西,我们该走了。”
说罢,控制着轮椅转个身,离开了。
门再次被关上,南风看着那个包袱使劲揉了揉眼睛。
环顾四周,这里的每一处都让她无比的熟悉,甚至墙上的每一处裂纹她都清楚有多深。森林的恢复能力吓人,走后不过几年,恐怕就荒废了吧。带走什么呢?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带走的。
南风打开那个布包,那是一套绣工精美的棉服罗裙和一件厚实的藕荷色斗篷。
不过裙子的颜色,还真是显黑啊。
南风扯了扯嘴角,呵呵一笑,起身打水洗漱。
山洞外卜赢亦在看着周围的一切,小白在他的腿上吃着左一刚给他的草。虽然得此殊荣,但是左一心里却是很......别扭。这三年,主子改变了也太多。
以前,他从来不喜欢这些带毛的东西的。
“卜赢!”
突然,山洞里传来某人的大喊,卜赢抬头看去,只听里面哀嚎,“这身衣服也太显黑了吧,谁买的,审美真是够了啊!”
卜赢:“......”
左一:“......”
众多密卫:“......”
卜赢微微侧目,左一突然抬头看向远方,表示,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眼角闪过一丝笑意,卜赢抬声回道:“你先出来。”
出去个屁!
南风费劲巴拉的才把衣服穿好,结果一照镜子,我去,简直简直了!
虽然镜子只能照一部分,但是看着镜子里那个脸黑的没法看,还粗糙,还带着细微的白色疤痕的脸,南风欲哭无泪。以前穿着动物毛皮,或者一些藤蔓皮做的破烂衣服还没感觉出来,可是这套衣服一上身,她跟妖怪现了原型一样!
三年了,她到底把自己作的死死的!可是一想到卜赢那张似乎没怎么变的脸,她就气的想掐死他!
过分了吧!
“你的样子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先出来。”
出来,说的好听。好看的人穿好看的衣服那叫锦上添花,难看的人穿好看的衣服,那叫不知道自己的丑的底线。
可是,也不能不出去啊。
南风把镜子放在包袱里,深呼吸了一口气走出了洞口,毅然推开了门。
外面阳光明媚,是个回家的好日子。可是,当所有的目光聚集到自己脸上的时候,南风还是忍不住耷拉着眼皮,死亡凝视着对面的人,恶狠狠道:“再看,眼珠子挖出来!”
密卫立刻低头,左一嘴角含着一丝笑亦移开了目光。
卜赢表情倒是没有太大变化,只是从腿上拿起自己原本的面具,递给她,“要不,你戴这个。”
戴你个大头鬼!
南风把包袱狠狠的朝他砸去,却被左一接住。原本的那丝笑意此刻已经凝固,看着主子递出去的面具,欲开口说些什么但是见那姑娘随意的接住往自己脸上套去,又闭上了嘴巴。
那姑娘,好像并不知道什么。
一行人,从瀑布的地方浩浩荡荡的离开,那一天南风才开始真正的了解这个世界。
从那些密卫的轻功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