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嬷嬷左思右想,觉得纪遥是个不安分的。
晚上她亲自来给纪遥送饭,存心要给纪遥难堪。
一打开门,屋内空空如也,连个喘气的活物都没有。
“人呢?”苏嬷嬷气得失态大吼,“快去寻人!先去翟少卿那里寻!”
…
带出来的下人们纷纷出动,还不敢在都督府闹出事端,抹黑了相府名声。
王二和苏嬷嬷急出了一身的汗,下人忙作一团。
半个时辰后,苏嬷嬷面色沉肃,咬牙切齿的带人去了都督未出阁小姐的院子。
她气势汹汹,恨不得掌掴纪遥几巴掌。
然而看到屋内的场景,她愣住了。
侧对着门而坐的,一脸温疏浅笑的少女,是纪遥。
挨着纪遥而坐,约莫十三四岁,身着绯色宽袖纱衣的,想必就是都督幼女。
而纪遥对面那位眉目含笑,和纪遥交谈甚欢的美妇,就是都督夫人了。
苏嬷嬷愣了几愣,要出口的叱骂都被硬生生咽回了嗓子眼里。
同桌用膳的三人也发现了苏嬷嬷这位不速之客,苏嬷嬷急忙俯身见礼:“见过夫人,小姐。”
纪遥起身解释:“这是府上嬷嬷,一路负责我的衣食住行,想必是我出门太久,嬷嬷着急了。”
苏嬷嬷急忙顺着纪遥的话:“小姐一声不响便出了院子,老奴实在担心,扰了夫人小姐用膳,还请夫人不要怪罪。”
徐氏放下筷子,“嬷嬷此话倒是有趣,我竟听出了几分怪罪之言,向来听闻昭都李府规矩森严,我竟不知森严到了小姐出行还要看嬷嬷脸色的地步。”
苏嬷嬷被这话噎住,她心中惊骇。
纪遥怎会与都督府人相识,还如此亲密,都督夫人竟为纪遥为难自己。
“夫人说笑了”,苏嬷嬷脸色难看,“老奴只是担心初登府上,生怕扰了夫人安宁而已。”
她话音刚落,都督幼女房瑄便拎起裙角,蹬蹬蹬的跑过去,狠狠一脚踩在了苏嬷嬷脚上:“坏嬷嬷,好大的架子,今日我就要替纪遥姐姐好好教训一下你。”
苏嬷嬷吃痛,看向纪遥。
纪遥唇角含笑,无奈摇头,拱手向徐氏告辞:“多谢夫人盛情款待,纪遥明日还要启程赶路,先行告辞了。”
徐氏点头,转头吩咐身边的侍女:“去送送李小姐。”
苏嬷嬷一路强行憋着气,直到回了院子,侍女离去,她才厉声斥责:“未经允准,擅自出院,你可知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纪遥微微挑眉,看着苏嬷嬷的脸,几分刻意的讶异:“我以为嬷嬷是要问我,如何能在短短时间内与都督夫人相熟至此呢!”
苏嬷嬷见她这幅不紧不慢的玩味模样就忍不住牙根痒痒:“你今日必须给我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只是帮了她们一个小小的忙而已。”
“什么忙?”
“嬷嬷日后自会知晓”,顿了顿,纪遥勾唇,“当然,若是等不及,嬷嬷大可现在就去问夫人。”
她起身,打开门:“我要休息了,嬷嬷慢走。”
直到被纪遥关在门外,苏嬷嬷才意识到。
这个人,她笑起来,比面无表情,更让人觉得愤怒。
…
翌日,车马于侧门出。
马车内只剩下了纪遥一个人。
她满头珠钗,服饰华贵,王二说:“这才是相府长女应有的模样。”
此刻王二正与苏嬷嬷坐在后面的马车里。
“我总得要好生调教她一番”,苏嬷嬷谋划着,“此女还惯会伪装,回府后我要亲自向夫人禀报,省得让这贱蹄子连夫人都骗了去。”
王二倒是怡然自得。
他发现了,离纪遥远一点,心里舒坦多了。
“嬷嬷何必如此动怒,左右不过受这两天的气而已。”
“你在前院自然见不得这丫头,我在后院可不是要日日糟心”,苏嬷嬷没察觉王二话中玄机,依旧絮絮叨叨抱怨。
她在后头抱怨,前方有人想要她的命。
…
“她竟敢辱我母亲,杀了她”,愤怒的咆哮响在纪遥耳侧。“我让你尽快杀了她,去地下给我母亲赔罪!”
车内仅有纪遥一人。
她耳畔的碎发无风而动,垂着眸,洁白的手指慢慢拼凑着手上的七巧板,拼出一个图案,便在纸上记载下来。
耳畔声音愤怒,她却语声淡淡:“何必如此大戾气,你的仇人不是苏嬷嬷,入了李府,人人都是苏嬷嬷,你难道要屠尽全府人?”
“辱我母者,都得下地狱!”
纪遥摇摇头:“做人当仁善,做鬼亦如是。”
“你必须要杀了她”,李遗宛的魂魄在飘荡:“这是交易,你承诺过的,我给你身体,你为我报仇,现在,我要你杀了苏嬷嬷!”
“好吧”,纪遥为难的托住下巴,“答应你了,但是你能不能安静一点,整天在我耳边吵闹,很影响我的思绪。”
耳畔的风依旧阴冷,可以看出李遗宛对纪遥极其的不满。
纪遥却不说话了,她摸了摸头上的珠钗,拔下一支最长的簪子,摘下上面的珠花,拿出砂纸,将针尖打磨的尖而亮。
打磨完毕之后,她比划了几下,将针插在了齐胸衫裙里,也就是胸前正中。
纪遥自我认为这个位置实在是出其不意。
她十分满意。
只是才放好保命凶器,马车就颠簸了一下,纪遥挑起眉尾。
一支粗糙的箭刺破了轿身,马车颠簸的无法坐稳,车外骏马长嘶,人声嘈嘈,隐隐约约都是叫嚣的打杀之声。
纪遥刚刚撩开车帘,就听到王二惊恐大喊。
“此乃相府车马,何人敢拦!”
苏嬷嬷撩开车帘,瞪大眼睛,吓得立刻缩回了车厢里。
“怎会遇上匪徒,完了,都完了!”
纪遥眯起眼睛,外面尘土飞扬,后方是麻衣土匪,前方也是麻衣土匪。
前后足有四五十人,不管体貌如何,个个一脸煞气,一看便是穷凶极恶之徒。
为首的络腮胡男人,身高足有六七尺,虎背熊腰,一双凸眼极其凶狠,“不叫交路财,今日谁都别想走!”
王二重复:“此乃相府马……”
“哧”一声,长刀没入了一个小厮的胸口,鲜血喷涌:“爷爷管你什么相府牛府,今儿谁都别想走!要么做鬼,要么做妓,兄弟们,把他们的金银财宝全部抢过来,让这群混蛋官老爷知道我们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