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五一言,生死即定。
皇帝的一句话,便可定殳无刃的生死,他说他有罪,他便有罪,他说他无罪,即使有罪也是无罪。
安陵松不些忐忑,从在朝所有大臣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殳无刃即使被封为世子,会是下一代世子,但在这朝野之中,依然是孤立无援。
她的手慢慢地摸上了腰,如果——
如果皇帝决定追究殳无刃,那么她只能硬是把人给带走了,至于往后的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这个结果,其实也有她的思虑不周的责任在里面,她绝对不能让殳无刃有事,不管是因为她的任务,还是别的什么。
在她旁边的长公主注意到了她的动作,突然不着痕迹地拉了她的手一下,她转头,见长公主微不见地朝她摇了摇头,然后给了她一个笃定的眼神,像在告诉她,不用担心,不会用事。
就在这时,皇帝开口了,他像是终于睡醒了一般,原本只是斜倚在龙椅上的身体慢慢坐正,轻轻地打了个哈欠,掀掀眼皮,看着地上跪着的一片,不由一皱眉:“都在这跪着干什么?刚才刀光剑影的时候没见一个人往前凑,现在这是在马后炮吗?行了,朕累了,都给朕滚回去吧,长公主和无刃随朕去御书房。”
说着,皇帝站了起来,一直躲在边没敢动弹的老黄门赶紧上前扶住,从侧门扶着皇帝离开了。
三王爷这时突然站出一步:“皇上,飞燕的事……”
皇帝停下来,眼睛往孙相的方向扫了一眼,冷漠地移开:“此案交由你和刑部和大理寺亲自督办。”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听到大理寺,三王爷并不满意,但他却没敢再拒绝,而孙相此时的脸色还是不太好,但隐隐还是微微松了口气,只要还有机会就好。
而这时,长公主在一旁凉凉地说了一句:“三弟,这件案子虽然是三方督办,但还是要以你为主,为了避免有人从中做些什么,你的眼睛也睁大了,别让不该死的人死了,更别让不该丢的东西丢了,用人的时候加小心了。”
当长公主说不该死的人死了的时候,周大人和鲁大人顿时吓了一跳,赶紧把自家的孩子藏到了身后。
而孙相的此时脸色青了。
长公主只是用眼尾扫了他一眼,然后看殳无刃:“走吧,皇上叫我们呢。”
殳无刃上前,看了安陵松一眼,想要说什么,却听安陵松说:“放心,我就在宫外等你。”
这时,萧凉秋无声无息地又落到了安陵松的旁边,把人往后一拉:“走了,这里太吵。”
话还没说完,安陵松整个人就被提了起来,眨眼消失在了原地。
殳无刃看着已经无人的地方,愣了半息,跟上了长公主的脚步。
两人走出中和殿,跟着小黄门一路往御书房去,当走出已经塌成一片碎的中和殿范围时,皇宫的奢华渐渐显露了出来,正午阳光正热,两人走在游廊的阴影下,可是空气中仍然事实在热气。
小黄门走在更前面,长公主这时往前看了一眼,才低声对殳无刃说:“你太冲动了。”
殳无刃眼皮轻轻地敛着,听到她的声音慢慢地反了起来,黑眸沉静如深潭:“可我不能总是躲在她的身后,更不能让她有事,哪怕我死。”
轻轻地一句话,仿佛是根头发丝拂过皮肤,可每个字又重如千金,掷地有声。
长公主惊愕地看着他,单单只说了一个字:“你……”
最终,却只是化成了一片沉默。
两人跟着小黄门来以了御书房,皇帝没有让他们一同进去在,而是先让长公主进去,殳无刃在外面等着。
差不多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长公主才出来,她和殳无刃无声地对视了一声,而后迅速别开,殳无刃由另一个黄门带入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皇帝已经换了一套衣服,御案后还有大批没有批奏的折子,西北大旱,南边水涝,西南蛮夷动乱,他都不管,只在自己这一小方天地,享受着他的荣华富贵。
可你若要说他糊涂,他却又对底下几个儿子勾心斗角了若指掌,并且时不时地插上一手,让他们彼此之间咬得更凶一点,以来巩固自己的权力,免得一方做大,对自己不利。
而殳无刃便是他巩固自己权力的一环,更是他得到巨大财富的一把钥匙,所以即使他分明感觉到了刚刚殳无刃的杀意,但他依然没舍得杀了他。
殳无刃此时跪在御书案的前面,皇帝坐在书案之后,静静地看着他,虽然他坐在深宫,但关于这孩子的传闻,他一句也没少听,说白了,还是带着些他皇家的血脉,但皇家的血脉向来不少,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他也懒得去管那些芝麻烂谷了的事儿去。
可所有人都认为已经被安世侯养废了的孩子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皇上,臣的父亲给臣留下了一张图,那是父亲乃至祖父一生留下的财富,可是臣幼小,没有能力保住这些,臣愿意把这些献给皇上,求皇上一个恩典。”
瘦弱的身体跪在面前,那拱起的后背看起来并不如何的宽厚有力,可是当时自己就是感觉那像是一根钢筋铁骨,仿佛里面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似的。
他为这种想法感觉到可笑,然后他问他:“你外公将你养大,你为保不把这些交给你的外公,反而给朕呢?”
跪着的人低着头说:“外公并不喜欢臣,就算是臣把所有的一切给了他,他不觉是不会喜欢,这些年外公之所以没有把臣杀了,或丢了,不过是因为臣手里这个东西而已。”
“哦?安世侯虽然不能说是富可敌国,但财富绝不可少,为何盯着你的父亲的遗物?”
少年微微地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脸色明明那么苍白,可是眼尾却是微微地泛着红:“安世侯在前几日大皇子寿辰之时,送了一份礼物,一副江山图。”
说完,少年把头慢慢地低下了,他盯着少年的头顶,久久没有开口,两人就这么在御书房相对静默了许久,最后他说:“安世侯这个世袭便由你承了吧,你自幼孤苦,这也算是朕给你母亲的一份补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