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风,一股一股的,带着春的寒意,从破屋的缝隙间扑打进来,扑在女子的身上,冷得睡不着,她睁开了眼睛。
这间破屋便是那次在暴风雨里,她把这个悲惨的男人从树上解救下来,搀扶他到的这破旧的废屋。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下有微微的热气和胸膛的起伏,她抬起眼看见了靠着墙沉沉睡着的这个男子。
回想起来,也是先前在小河边遇见了这个男人,这个从蓝鞅庄园被残虐回来的男人。
自己抱住他,紧紧地抱住,是那样的激动。
深害怕他再从自己身边离开!
两个激动伤感了一番过后,男子身体实在太衰弱了,女子便搀扶着男子走到河边一棵避风的大树下靠坐了下来。
看着自己热爱的男人这般疲倦且伤痕鳞鳞,女人止不住泪水“啪嗒”地往下掉。
施玥看见她这样伤心,自己都那么惨了,却还支撑着精神安慰她,“啊,你干嘛流泪呢,见着我应该高兴才是啊!”
苏入梦:“他们真是残忍,怎么把你弄成这个样子?!”
施玥:“……”
他不说话,靠着树对这个女子微微地笑着。
他眼睛和嘴都是伤肿的,可他还是对女人微笑着。
他是那样的苦难,却还是想着安慰着别人。
太疲惫伤痛了,不知觉间,他又闭上眼沉沉昏睡过去。
苏入梦便起身跑回庄园里去拿了一些食物过来。
看着昏睡的男子,女人实在是不忍心唤醒他。但是她是知道的,这两天他在蓝鞅庄园受够了苦,定是没有怎么进食的。
自己还是轻轻把他弄醒了,看着这些食物,饥渴难忍的男人抢过粮食狼吞虎咽几口就吞完了下去,身体总算是感觉好一些了。
河边的风太冷了,苏入梦便把施玥搀扶起来,一步步走到这个破屋子里,帮他靠着墙坐了下来。
自己轻轻倚偎在这个男子身上,静静地感受着他身体上微微的温暖和胸膛的起伏,鼻子里萦绕着这个爱人他身上的那股淡淡汗味……
施玥太疲乏了,也无力说话,两人就这样倚偎沉默着,不知什么时候男人便又睡着了过去。
女子好激动啊,久久不能入睡。
她倚伏在这个男人干枯伤痕的胸膛上,热热的泪水“啪嗒嗒”地直往下滴。
她的心真的是好疼痛啊!
好心疼好心疼这个男人啊!
自己是有多么爱多么爱这个男人啊!!
她看着这个心爱男人清癯而伤痕的脸,虽然闭着目沉睡着,却依然是浓浓的忧郁透散在他的眉唇间。
他的命可真是苦呀!
自己是那般的心疼,却又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帮助他!
唯有伤心与歉疚。
泪水“啪嗒”地往下滴淌,湿了自己的面,湿了他干瘦的胸膛。
他之所以这么悲惨,却都是因为违背了军令状救了自己,都是要怪自己对他的拖累呀!
可是自己又对他做了什么呢?
眼睁睁地看着他饱受各种人的肆意凌虐,自己却没有一点能力,甚至提不起一点勇气出面阻止残暴,来挽救他……
女子伤怀着,歉疚着,泪水盈动感伤滑落着,已是湿了她的整个面,湿了他伤痕斑勃的胸怀……
自己此时所能做的,也就是给予他自己无尽的爱。
此生,唯有用自己矢志不渝的深情来回报他呀!
不管他以后会是怎么样的不堪,自己也是不会嫌弃,也定是会义无反顾地追随着他的!
悲伤无助的女人痛伤地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间,疲倦了,自己也闭上眼渐渐睡着了过去。
可是,从这破屋几面的缝隙里透进来的冷风,一股一股地扑打在身上,终还是把这个千金姑娘弄醒了。
她睁开眼睛茫然看着这个黑黢黢的房间。
她坐了起来,看着靠着墙沉沉睡着的这个男子,心里真是百般滋味俱有,难受极了。
她看见这个男子穿的一身衣衫被强人撕得破烂,都无法遮蔽他的肌体。
自己穿着夹袄都还冷得微微的发抖,这个男人身上已是冷得都泛着一层层的鸡皮疙瘩,身子止不住在微微地发着抖,也不知道他有多么的冷啊!
可是,他却坚持着,努力地扛着命运施加在他身上的种种残酷蹂躏,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活下去。
见他如此惨烈,爱他的女人的眼睛越发的红了。
她也想给他找些衣服添暖,可是哥哥下了命令的,禁止庄园里任何人给他衣服,禁止任何人给他好的粮食。
给他吃的,也都是些不要的残羹剩菜,如此也都时时吃不到食物,也吃不饱。却做着庄园里最累最脏的活路,整天整天的都不让他休息,目的就是要极至地折磨羞辱这个男人。
哪管他挺得过来不。
挺得过,则苟活下去。
挺不过,也就拖出去甩在荒郊野地里喂野狗罢了。
女子伏在男子胸怀上,眼睛已是哭得红肿了,泪水却依还没有停了的意思,颗颗地从她目中滚落出来,滴浸在男人胸膛上的伤口上。
隐隐的,鸡啼响起,天亮了。
是如此舍不得这个男人,但苏入梦还是起了来,轻轻走出屋,回到自己的府院。
她到厨房那里叫厨子弄了一些好肉好食,又拿了药,还有针线,然后又向那个男子栖身的破屋走去,这时天已经大亮了。
她走到那破屋,推门进去,却没有看见那个男人,她有些惊讶,出屋来四处寻找他。
地里干活的人越来越多了,早晨的空气也是清新而带着甜甜的泥土香味。
苏入梦提着篮子四处寻看,到了一个坡地,她看见了这个男子,看见他依靠着一棵树,闭着眼睛昏沉沉的样子,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原是他醒了,鼓着自己起身,要去地里干活。
走了些路,实在是疲倦伤痛极了,只得停靠着这棵树歇息,谁想到却又昏睡了过去。
她快步朝他走了过去。
在晨的光亮下,苏入梦终是看清了这个男人的样子,天呐,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这个男人……
身上满布的,那些,那些……
各种惨烈伤口血肿……
啊!
真让人触目惊心!
女人瞪大眼睛看着,呆呆地看着……
他的衣服破烂着,把他的肌体都无法遮挡。
他散乱而肮脏头发上裹着一些血汁,都已经干成渣块了。
他的脸已经被蓝家人打得肿伤,已经变形了。
嘴也是血肿的,都无法闭紧,微微的露出些缝隙。
从他暴露的胸口,可以看见他瘦骨嶙峋肌体上让人颤栗的块块裂开的伤口!
干瘦的胸膛随着微弱的呼吸上下起伏。
女子鼻子酸涩了,眼睛又红了。
泪水,又盈了上来,
盈了上来……
这个男子是何等的敏感,虽然他睡着了,但还是感觉到了向自己过来的女子的声息。
他惊栗了一下,微微睁开了眼睛。
他先以为是有其他的人来,看清楚了却是这个女人,他眼目中的惊恐才又平缓下来。
他没有动,依然靠着树,疲惫地看着这个女人。
他知道这个女人是不会虐打他的,他就放了心地坐靠在那里,看着这个女人向他走过来。
女人走到他身边蹲了下来。
见这男人已是这般惨像了,但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却还是那样的慈祥,苏入梦心真是酸痛难忍,泪水止不往下滴落。
哭了一会儿,苏入梦好容易才平复了自己的激动,便把这个男子轻轻搀扶起来,让他靠着树坐了。
然后从带来的篮子里端出食物递给他,施玥接过饭菜慢慢地吃起来。
苏入梦把药拿出来给这个男子身上的伤口擦涂。药浸到伤痛的地方,男子痛得止不住轻微颤抖,发出低低的呻吟。
早晨的阳光过了来,照射在了这对男女身上。
这个男子终于有些暖和了,他的身子不再发抖了。
苏入梦把他身上的伤给涂抹药过后,又拿出针线把他破烂的衣裤用针线密密缝了起来。
吃完了饭,施玥靠着树半躺在那里,任由着女子照顾着自己。
最后一针缝了过去,女人把线打好结,咬断了线。
她抬起头,看见这个男子靠着树已是又半昏迷了过去。
长长的,女人深叹口气。
泪水,终止不住,又热热地滚落下来。
“哎,那个贱人在那里!”
这时耳边响起声音,苏入梦抬头看去,两个侍卫和一个附民过来。
他们看见了苏入梦,愣了一下:“啊,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苏入梦呆了一下,她转眼去看那个男子,施玥已经被惊醒了,他睁开眼睛看见了过来的这几个人。
凶神恶煞的人。
一侍卫说:“嘿,你这贱奴,快起来起来!到那边去做事,还在这里偷懒!”
一个侍卫走过去用脚踢施玥,这个囚犯满身都是伤口,每踢一下都是踢在伤口上,他痛得呻唤着,挣扎着爬起来。
侍卫哪管这囚犯的伤痛,用劲把他拉起来,这个男子踉跄几步又倒在地上。
“快点快点!不要偷懒!”一个侍卫用脚蹬他。
“哦哦”施玥呻吟着,努力地爬起来,提着手上的铁镣,被他们推打着歪歪倒倒向前走去。
树下就只留下这个姑娘,看着她心爱的男人被这些人粗蛮地推攘着蹒跚走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