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懿行的小木屋藏得很隐蔽，如果不是柏风屿指路，裘昭昭确实要找很长时间。

但到了木屋附近，裘昭昭又犹豫了，带着柏风屿悬停在云层之上，开始思考。

虽然上一次被郑懿行搞了个措手不及，但很多事细细一想，还是很容易想明白的。

郑懿行是个真金丹，而不是和她一样用了什么手段隐藏修为。当年她同郑懿行一起找到坠星时，坠星表示可以复活林间月，但代价是他们其中一人的全部修为，还有这天下的气运。

他们二人自然是不可能为了一人去牺牲天下的。

但当时的裘昭昭忽略了一点，郑懿行所修的浩然道，是为守护原本的修仙界，而不是现在这个崩塌后的，修士与普通人混杂的世界。他的道心，他毕生的目标，便是恢复之前的修仙界。

无论是裘昭昭还是柏风屿，只要有一人飞升，他便能启动大阵，依照传说之法恢复原本的修仙界。

第一场梦里，柏风屿差点渡劫成功，却在最后失败，并且屠灭了整个云剑仙门，不知是不是知道了郑懿行阴谋的缘故。而第二次，便是她自己，因为郑懿行的暗算，差点强行飞升，却也是失败了。

只是这手段，让裘昭昭一下子就想到了和后辈们一起出去历练之时，那和情报消息不符的树妖，很显然，这是郑懿行的手笔，他想试试这强行突破的法子，行不行得通。

郑懿行是个疯子，从各种意义上来说。

但她又不能简单粗暴地杀了他。

牵扯太多了，首先是裘昭昭自己的道心会有损毁。其次，裘昭昭也很难和其他人解释自己似乎重生了两次这件事，没有证据就杀了郑懿行，无论是柏风屿还是危如雅，就算他们不追究，心里也会永远有一个怎么也解不开的结。

柏风屿静静站在裘昭昭身后，其实他可以自己御剑的，但这位看起来高深莫测的师姐带他上同一把剑的动作过于流畅自然，让他有些恍惚，产生了是不是在哪见过她的错觉。

平复了一下情绪，裘昭昭觉得还是先揪出郑懿行的狐狸尾巴比较好，做好打算，便带着柏风屿缓缓落地。

郑懿行的小木屋藏在外门弟子住的云遥峰后山，外面还布了一层障眼结界，云遥峰本来就少有人管理，藏在这，确实安全。

敲了敲门，没人应。“郑老这时候应该在山门洒扫……”柏风屿小声提示道，裘昭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问：“之前我看你在扫地，是在帮他分担工作吗？”

“是，郑老身体不太好，还需要赚灵石去买仙草。”柏风屿回答得不卑不亢。

鬼知道他买仙草是为了看病还是炼奇奇怪怪的丹药坑人，裘昭昭心里翻了个白眼，简单粗暴地斩断门锁，推开了门。房间内的陈设简单又整洁，氤氲着淡淡的药香，各式各样的书籍占据了大半个房间，房间西北角还放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炼丹炉。

“前辈……”柏风屿站在门外，声音不大，却很有底气，“擅闯别人的宅邸，是不是有失礼数。”

裘昭昭扭头瞪了他一眼，一伸手拽住了柏风屿的领口，把他拽了过来，踮起脚，抬着脸，故意把距离拉得很近，略带些玩味地盯着他：“不许叫我前辈，但你可以叫我师姐、师妹，或者……昭昭。”

“昭昭……”柏风屿就像是中了魅惑术一般，鬼使神差地叫出了这个名字，然后心头一窒，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呼之欲出，却怎么抓都抓不住，薄薄的细汗从额头上慢慢流了下来，“不……师姐……”为了不让自己更加失态，柏风屿赶忙改口。

裘昭昭这才放过了他，找了个摇椅一坐，等郑懿行回来。

郑懿行回来得很快，结界一被人闯入，他便往回赶了，看到裘昭昭和柏风屿，郑懿行有些诧异。

裘昭昭窝在摇椅里，身后是手足无措只能傻站着的柏风屿，她自然是不会让柏风屿难堪的，看到郑懿行，她直接开口叫了一声师弟。

“师姐。”

看着老态龙钟的郑懿行，裘昭昭想挤出两滴眼泪来，眼睛却干的要死，只好在语气上下功夫，她带着些哀怨，说道：“太好了……果然是你……我还以为这偌大天地，就剩我一人……”

显然，郑懿行被唬住了，这小子再怎么疯，心里也还是有些昔日情谊的：“师姐，当年假死，我……实在是有些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若不是我发现这小子身上有你的气息，让他带路来寻你，你是不是还要躲着我？”裘昭昭步步紧逼，“实不相瞒，我闭关的时候总是心绪不宁，甚至还做了个梦，梦里这世界变成了人间炼狱。我醒来后才发现，这云剑仙门之上居然飘荡着魔气。”

她身后的柏风屿却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原来这位前辈抱自己是为了闻郑老的气息，倒是自己想多了，竞对前辈产生心猿意马的想法。

“唉……”郑懿行叹了口气看了柏风屿一眼，斟酌了一下，还是没把复活林间月的事说出口，“我最近在查一些事，比魔气重要得多。师姐既然出关，要不要一起？”

“那魔气呢？”裘昭昭问道。

“时机成熟，我自会告诉你。”

关于魔气的事，他果然知道，现在看来不仅是他知道，可能杨云熙和付剑歌也早就查出来了，只是所有人都在郑懿行的授意下不肯告诉她。

“师弟既然把修为伪装成金丹，为何不让自己看起来年轻些？”裘昭昭知道郑懿行是真金丹，但她就是为了小小地报复一下，故意提起了这茬，然后把镯子套在手腕上，让自己看起来是筑基的样子，晃了晃手腕，朝着郑懿行笑了笑。

郑懿行也尴尬地笑笑，背过身去，咽下一颗焕颜丹。

他又变成了那个翩翩少年郎。

“真好，像回到了过去。”裘昭昭笑着对郑懿行说话，眼睛却不由自主看向了柏风屿。

和裘昭昭的视线相交，柏风屿赶紧偏过了头：“抱歉郑老，无意听前辈们讲话，晚辈一定守口如瓶。”

“就算是听了也无妨，以后很多事都要需要我们一同完成。”郑懿行劝慰道。

裘昭昭挑了挑眉：“你很重视这小子？我看他好像……修为尽失？”

“他是个天生无情道，我怕他走弯路。”

裘昭昭哦了一声，这套说辞倒是和之前一样，郑懿行有时候虽然不太正常，但也确实不怎么会说谎，重生的林间月，天生无情道倒也正常。

“你还挺会挑人，这小子倒是合我眼缘。”裘昭昭窝在摇椅里，仰头看着柏风屿，即使是仰视，也没感觉有变丑，真不错。

郑懿行介绍道：“他名为柏风屿，确实是个有天赋也踏实努力的后生。”

“你好柏风屿，我叫裘昭昭。”

裘昭昭嘻嘻地笑着，柏风屿脸一红，道：“你好。”

“咳……”郑懿行轻轻咳嗽了一声，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尴尬，“说起来，师姐是不是有不少灵石？”

“怎么？你要借多少？”

“我想买方衍草。”

方衍草，即使是在以前的修仙界也是极为珍贵的，这东西若是加到丹药里，不但能最高强度地放大药效，更是能让药力化作灵力，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人体内。

裘昭昭似乎明白自己当时是怎么被郑懿行暗算的了。

见裘昭昭没说话，郑懿行继续说道：“据说过几日浮游山黑市会拍卖这东西，师姐，拜托了。”

“你要这个干什么？”

“师姐可知道酩花液？”郑懿行说出这个略带些颜色的词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裘昭昭这个酩花液的受害者倒是坦荡，反问道：“知道，怎么了？”

裘昭昭的坦荡，倒让郑懿行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沉默了许久，他终于把埋藏了多年的秘密说出了口。

“是我做的。”这个秘密说出口，郑懿行似乎舒服了很多，“当年我误打误撞炼制出了这东西，并把它交给了师尊，却没想到，师尊死后，这配方居然流了出来。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似乎已经泛滥了……”

裘昭昭的表情有些奇怪，郑懿行以为她是出于愤怒，便继续说道：“我又研制出了一种丹药，可以追踪酩花液，但效率太低，需要方衍草来作为媒介，直接把它炼成法宝，才能事半功倍。”

裘昭昭听完，沉默不语，难道因为自己的出现，郑懿行对方衍草的使用方式出现了改变？又或者是因为上一次，自己太过被动，才让郑懿行突然改变了想法。

而且，若是郑懿行知道了当年师尊的死就与这酩花液有关，他的表情会不会很好看？

管他呢。

“拍卖的时候我与你同去，炼制的时候，我也要看着。”

“好。”郑懿行答应得爽快，“三日后，你来此寻我，我们一同出发。”

裘昭昭看了看一直沉默的柏风屿，突然玩心大起：“既然这几日无事，不如让柏师弟与我同游，解解闷？”

“是。”

柏风屿回答得很果断，却一脸的严肃。裘昭昭笑了一下，牵起他的袖子，就出了门。

“说好咯，三天后我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