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尽了,星星点点的绿色荧光从榕树上散落飘浮在镇子里。
因为少有人点灯,这荧光显得更加夺目。
行走在房顶上,宛如置身星海。
老板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出门,裘昭昭还是从窗户里翻出去了,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看起来真的像个自命不凡的无知少女。
绿色的荧光都是精纯的木灵,裘昭昭试图吸收它们,可无论再怎么努力,丹田永远空空荡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裘昭昭很快就走到了榕树下,灵力纯粹,令人神魂放松,这棵树应该早就开了灵智,只是植物修行过于艰难,想要化形,恐怕还要千年。
似乎是起了一阵风,树叶簌簌作响,又有灵力像绿色的雪花一样落下,有些梦幻。
有一青衫少年出现在裘昭昭身后,他的身法很快,如果不是被裘昭昭发现了的话,应该会吓她一跳。
“这位道友为何独自在此?难道是想以身引出妖物?”
他得清秀,骨龄不大,却隐隐有要结丹的迹象,又一眼看出了没有灵力的裘昭昭是个修士,应当不是个简单角色。
“你也是来捉妖的?”裘昭昭反问。
少年点了点头:“在下古榕门聂玉文,奉师门之名前来守夜。”
“裘昭昭。”
聂玉文朝她友善地笑了笑,裘昭昭也回了个微笑,二人便站在树下再无交流。
裘昭昭知道,今晚是等不到那抓女人的妖物了。
长夜漫漫,最是无聊,但那聂玉文竟然心无旁骛地立了半宿,一动不动,没有丝毫走神的样子,不由得让人刮目相看,感叹一句后生可畏。
这般心性,也难怪修为如此之高。
前半夜还算宁静,后半夜的风里隐隐有了诡异的灵力流动,夜色中,能看见远处房顶上出现了一双赤色的眼,轮廓漆黑,模糊在黑夜里,看不真切。
妖力并不强,而且只有一只,对镇上的人来说确实是个很大的威胁,但有古榕门在此,应当也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难道说这妖物还有巢穴不成?
侧过脸瞥了一眼聂玉文,他已经拔出了剑,向前微微跨出了一步,做出了战斗姿态,裘昭昭的手放在折柳上,没有动。
赤红色的眼睛动了,以极快的速度飞奔而来,它并没有想躲藏的意思,目标也很明确,就是裘昭昭。裘昭昭还未拔剑,聂玉文已经冲了出去。
小子身手不错。
本想再观察一会儿,裘昭昭却感受到了另一股灵力。
果然妖物是有同伙的。
另一双赤色的眼睛接近,才能看清这是多么大的一坨黑影,但不过是徒有其表,并不怎么强。聂玉文那边似乎已经快结束了……裘昭昭心念一动,双手握着折柳,银色的剑光直取那双赤色的眼睛,却“不小心”偏了几寸,不但没伤到它的要害,甚至还让自己暴露了一个巨大的破绽。
正与妖物缠斗的聂玉文只听见身后传来少女的一声惊呼,心说不妙,赶紧发力,一招击退了身前的妖物,回身略去,一伸手把少女拎了起来,揽入了自己怀中,右手挥剑,斩碎袭来的妖雾,凌空一跃,带着裘昭昭跳出了二妖的包围。
身手不错。
虽然离陌生人如此之近让裘昭昭略有些不适,但为了伪装,她也没说什么,只是一副吓傻了的样子。近距离接触之间,裘昭昭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甜甜的香味。
这甜腻的味道她一时没想起来是什么,但却本能地有些厌恶。
甚至可以说,是某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聂玉文也注意到了怀中人状态不佳,面色有些发白,松开手把她护到了身后:“姑娘莫怕,有我在,此等妖物休想伤你分毫。”
“谢谢仙长……我,我从未见过真正的妖物,但我不会拖累您的!”
裘昭昭就像个倔强的小女孩,依旧是双手握剑,明明害怕的不行,却还强撑着站在那里。
聂玉文笑了笑,这种自以为是的小姑娘他见得多了,只要不帮倒忙就行。
他本身就擅长木灵法术,剑光之间也带动了空气中飞舞的点点木灵,荧荧绿光凝聚飞舞,宛如风暴。
战斗结束,裘昭昭全程划水,几乎没出什么力,毕竟她只是个没灵力的平凡剑客罢了。
聂玉文却受了伤,在回身救裘昭昭的时候,被妖物在后背划了一道大口子,深可见骨,还萦绕着漆黑的妖气。
“对不起……仙长……因为我,你才伤成这般……”裘昭昭的道歉是真心的,她很清楚,若不是她故意挖坑,聂玉文也不会就这么掉进去。
聂玉文却是笑了笑,失血过多的他,一张脸在月光下显得更为苍白:“若不是裘姑娘你以身为饵,今晚守夜应当又是一无所获。”
“不,是我莽撞了。”见他伤得厉害,裘昭昭也不和他继续客套了,扶着他在榕树旁坐下,想从身上翻出些伤药来,可是除了一堆攻击性的符箓之外,旁的再也没带。
她无法使用芥子空间,为了方便,她几乎舍弃了所有恢复性的丹药,毕竟她相信,只要她实力够强,在受伤前把敌人杀了,她遍不会受伤,也就不需要什么治疗丹了。
聂玉文见她似乎在找东西,便好心问道:“裘姑娘在战斗中可是遗失了什么东西?”
“我……”裘昭昭有些尴尬,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想寻些伤药为仙长疗伤……”
“多谢姑娘好意。”聂玉文神色温和,就像背上的伤完全不疼一样,说话间,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了个白瓷瓶,“这是能驱散妖气的药粉,麻烦姑娘为我上药。”
裘昭昭也不扭捏,直接接过了药,当年仙魔大战的时候,她和其他道友经常互相上药,男的女的都有,生死存亡之际,谁又顾得上男女大防呢。
墨绿色的外衣褪下,里面还有一层白色的里衣,布料已经和伤口黏在了一起,脱下来的时候有些废力。
聂玉文的额头上出现了一层薄薄的冷汗,但他一直紧咬着牙不出声。
终于衣服被彻底脱掉,露出整个后背,裘昭昭忍不住惊了一下,他的背上不只有这一道伤口,还有纵横交错的道道旧疤痕。
看起来像是鞭子抽的。
感受到了裘昭昭动作的迟疑,聂玉文的声音低了下来:“抱歉,吓到姑娘了。”
“你……在宗门中过得不好?”
裘昭昭动了些把这小子挖过来的心思。
“不,宗门很好。”聂玉文的声音依旧不大,“是我不好……裘姑娘,还麻烦你为我上药。”
“好。”他不愿意说,裘昭昭也不再多问,安心为他上药,白色药粉撒落,与漆黑的妖气缠斗,终于将它们消灭,聂玉文疼得发抖,却依旧是一声不吭。
确实是个好苗子。
一口气把药粉都撒上,裘昭昭坐在一边静静看着他。
她却不知道,还有个人在榕树密密麻麻的枝叶中也看着她。
柏风屿隐藏得很好,他给沈卿珑和楚沐霜安排好任务,便紧紧地跟上了裘昭昭,这一路上也并未有人发现过他。
现在他开始后悔隐藏行踪了,看到裘昭昭用欣赏的眼神去看别的男人,他嫉妒得发狂。
但他也清楚,裘昭昭选择单独行动自有她的道理,若是因为一己私欲贸然出现,定会坏事。
希望聂玉文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样日后就有理由解决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