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遥靠在廊道的围栏边闭目养神,已然过去一夜。
西边的明月变得苍白,隐耀在初生的曦光下。
酒楼逐渐热闹起来,不复昨夜的安静。
来来往往的脚步声,混杂入耳。
但是谢云遥却一直在注意门内的动静。
突然,房门被打开,谢云遥看着站在门边面色苍白的沈臻。
怪不得都说沈臻病秧子,如今这副病容,谢云遥也大概知道这称号的由来了。
“现在感觉怎么样?出来做什么,快点进去。”
谢云遥连忙将人推了进去,晨风贪凉,昨夜刚刚生了汗,可见不得风。
沈臻脚步虚浮,被谢云遥扶上床榻。
“不用这么紧张,我无事。”
谢云遥手下动作一顿,我看起来很紧张他吗?
但是看到他脸上苍白如雪,薄唇没有一丝血色,连鼻尖的小红痣暗淡了不少。
虽然不影响他的俊美,但是看起来太文弱了,谢云遥怕一阵风就将他吹没了。
不过,这人病起来,倒是显得没有那么冷漠了。
“要吃点东西吗?我让人备点粥过来。”
沈臻躺在床榻上,谢云遥坐在他旁边,突然相顾无言,让她突然想出去透透气。
“现在不急,你昨夜是不是一直没去休息?”
耳边略带压抑的声音传来,谢云遥看着沈臻紧抿着嘴角,脸色也染上了几分不韫。
“昨夜,风景甚好,我在外面赏了一会月。”
沈臻这小子脾气倒是倔,若是让他以为自己把他当成小病秧子守在外面,心中郁结,那可就不好了。
“是吗?你知道你现在什么样子吗?”
谢云遥突然觉得这话里似乎有话,尤其是对上沈臻的眼神,发现他心中夹杂的情绪很多,又气又心疼?
谢云遥在心中揣测了这句话和这个眼神的意思,但是没有头绪。
“什么样子?”
“夜间风大,你在外面不知道给自己多加衣点衣服,也别站在风口吗?”
懵
夜间风大,站在风口出吹吹风,提神醒脑,有什么不好的吗?
况且她也没有觉得冷。
“你”
“公子!”
门外突然传来沈三的声音,打断了沈臻的话。
沈臻看着谢云遥欲言又止。
“进来!”
沈三进门后,背过身把门悄悄关上,鬼鬼祟祟低声说:“公子,你好点了没?我给你带了粥额”
脱口而出的话在他转过身看到谢云遥之后,哽咽在喉,戛然而止。
“夫,夫人你这”
发型有一点狂野啊。
这是昨晚跑去和别人打架,薅头发了!
“怎么了?”
谢云遥看着沈三偷偷打量她,又强忍着笑意转过头。
被沈臻狠狠地瞪了一眼,只能把视线转向窗外,假装没有看见公子的死亡视线。
谢云遥不解这两人看着她欲言又止,到底什么意思。
难道是,一连几日的奔波,让她面色很差,已经不能见人了?
从来没有担忧过自己容貌的某鬼王,突然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太不注重保养了?
沈臻坐在床榻边,微微往前挪了一点。
“阿遥,你过来。”
谢云遥走到他旁边。
“干什么?”
“在靠近一点。”
沈臻冲她招手,面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谢云遥微微弯下身,沈臻伸出手将她的头发轻轻拢于耳后,谢云遥身体微微僵硬。
忍不住后退一步,身后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
沈三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妆台上的镜子抱了过来,站在他们身后。
沈臻皱着眉,眼神示意他快点滚。
谢云遥感觉到沈臻的视线,倏而转过头,正好面对着大大的镜子,映照着她整个脸。
看着镜子里被夜风吹拂的狂野的发型,还有被冻的青白的面色。
谢云遥恍惚间觉得原来她与凡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也需要休息,也怕冷。
尽管她自己察觉不出来,但是身体却在告诉她,她应该睡觉,应该保暖。
甚至还应该注意发型。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额前的发丝,骄傲的矗立着,偶尔还在风中晃呀晃。
发钗随着凌乱塌散的头发,歪歪斜斜,配上青白的面色,看起来颇为不正常。
“夫人?”沈三抱着镜子试探地问。
“给我滚!”
谢云遥说话声音向来没有什么大的起伏,不大不规规矩矩,这是她自幼养成的习惯,印在骨子里的教养。
但是这一次,沈三从她声音中听出来压抑的怒气。
“得嘞!”话一落音,沈三脚底抹油跑了,再不跑将军也就救不了他了。
看着沈三欢快地把镜子当归原位,利落的跑了。
谢云遥心中郁结得厉害。
但是人跑了,她也没处发泄,总不能和一个病秧子置气吧,况且他身体还这么虚弱。
“阿遥?”
谢云遥没有理会,沈臻也没有生气。
“还在生气?”
“我没生气。”闷声闷气的声音响起。
我才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发型问题而生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就算是她这个样子在街上走一圈,她也能让笑的人,最后哭着跑。
沈臻叹了一口气,取下谢云遥的发钗,凌乱的头发如墨流畅的铺散开来。
发梢带着淡淡的雪后白梅的清香。
“阿遥,别动!”
谢云遥正准备拢起头发的手顿了一下。
“怎么了?”
沈臻像玉竹般的手背拱起,在她发丝间拂过。
“我替你束发吧!”
谢云遥本来想拒绝,但是小雅不在身边,她总是束着一种发髻也觉得厌烦。
索性随他去了。
沈臻的手很轻,在她发间游走,谢云遥仰着头,很不舒服。
便自己找了一个舒服的姿态,背对着他,把头枕在了沈臻膝上,软软的被褥不至于让谢云遥觉得硌人。
沈臻动作一顿。
微光掠过波光粼粼的湖面,透过窗边随风摇曳的树梢,斑斑点点落在屋内的两个人身上。
病弱而清贵的男子半坐在床榻上,看起来眉目清冷的女子,温和的枕在他的膝上,悄悄的说着话。
“别闹,快点起来。”
沈臻抚过她的头发,刚刚束好的发髻又被弄乱,手中的发簪还有没带好。
“不起,这样舒服。”
谢云遥摇了摇头,沈臻无奈看着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
“那就等会再梳。”
室内一派静谧祥和。
娥眉顾盼日光暖,
墨香瀑布荡衣衫。
执手提梳浓情过,
却留发丝绕前缘。
我们一定是前缘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