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遥仔细瞧着梳好的发髻,竟然意外的好看。
正想夸夸沈臻好手艺,突然转念一想,他一个年少养尊处优的公子,后来又从军的人,怎么会梳女子的发髻?
“怎么?不喜欢吗?”
歇了一上午,沈臻从床榻上走下来,拿起身边的外裳披上,走到谢云遥身边。
目光凝视着镜子里的谢云遥,心中产生了淡淡的满足。
随云髻额前碎发挽起,两鬓发不脱坠,盘发微斜高耸,衬得眉眼越发好看越来越像记忆中的她。
他就知道这个发髻适合谢云遥,哪怕她现在的样貌与之前略有不同,但是一身的气质不会变的。
“你一个大男人为何会梳女儿家的发髻?难道以前有过什么红颜知己,经常缠着你替她束发?”
本来只是打趣,但是耳畔传来轻笑,像是林间跳跃的小鹿,晨间响起的古钟,一下一下跳跃起,不停地敲击她心房。
谢云遥惊觉这话怎么有点深闺怨妇的样子,不由得面露愠色。
沉声道:“有什么好笑的?”
“不好笑,我只是,有一点高兴。”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才从痛苦中解脱。
谢云遥不说话,沈臻也没有在说话,两人坐在镜子前,等着谢云遥把气消了。
打破寂静的是,沈臻忍受不住喉间的痒意,发出的咳嗽声。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谢云遥率先打破沉默,但是却是板着脸问他,
“已经好多了。”
谢云遥不太相信,质疑的目光看的他,转过头。
“真的,那我让人送点饭菜过来。”
用完午餐之后。
沈臻站在窗前看着阳光正好,绿水横波,鳞光点点。
“阿遥,明日我们便启辰去青州吧。”
谢云遥把手中刚刚端进来的点心放下。
“你身体?”
谢云遥还想在这潮州看看能不能找到精通医术的人,来看一看沈臻病情,然后再动身。
没想到沈臻这般急切。
“身体无碍,别耽误了行程。”
谢云遥看着手中的水晶糕,一点食欲也没了。
“行程不重要,你在休息两天,不急于一时,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沈臻看着谢云遥关上门走了出去,想说的话,停在嘴边还是没有说。
谢云遥冷着脸回到房间里,程子昱正坐在她桌前,一副恭候已久的模样。
你看到谢云遥走进来,也没有擅闯别人房间的失礼的自觉。
一开口便问:“你们耽误了不少时间了,打算什么时候走。”
话刚落音,一道红色的残影,像闪电袭向他,程子昱足尖轻点,后退至窗口。
红鲛一鞭空落,另一鞭又劈了过来。
虽然没有夹杂灵力,但是看见窗台的镂花木边泛白的深痕,若是落在身上,怕也不好受。
“谢云遥,你疯了!立刻停手,我有正事和你说。”
谢云遥收回红鲛,沉声说:“再等两天,沈臻身体还没有好。”
程子昱确定她不会突然对自己出手,重新坐回了桌边,拿起桌边的茶盏,放在手里把玩了一会说:“等不了了,这潮州现在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劝你还是早点动身,不要在这耽误时间。”
“青州路远,也不在乎这点时间,况且过了潮州,一路上也没有什么大的都城可以停留。”
程子昱闻言把手中的茶盏放下,脸上带着微妙的表情。
他总觉得潮州再待下去,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而且这种感觉特别强烈。
“你们尽快走,我言尽于此,你和沈臻好好商量,我先走了。”
程子昱走后,谢云遥望着他消失的地方不由得想,到底会发生什么,让他如此忌惮。
午后,没过多久,谢云遥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杂乱的声音。
顺着声响望过去,谢云遥看见在,楼下的集市小路正在发生骚乱。
此时一群人正围在一起,场面有些混杂,但是不难看出来,这是在打斗。
不,准确说是被单方面围殴。
透过他们晃动的身影,隐隐可以看见包围圈里有人紧紧抱着头,被按在地上,拳打脚踢。
打人的几个人看起来穿着稍微好一点,人模狗样,嘴里却不怎么干净,不停的羞辱他们脚下的人。
从他们的咒骂说,谢云遥大概知道发生了何事。
一件在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已。
但是周围站着这么多围观的人,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不敢发声。
站在一边,窃窃私语。
“这人,真是倒霉。”
“是啊是啊,这一顿打,可不得躺个十天半个月”
其中站在一边的小公子更显眼,容貌清秀,却略显阴郁,面上带着明显的桀骜。
摇着折扇,还在不停的说:“给我往死里打。”
原来是眼前这湖对岸的一位小公子,在湖上泛舟,与朋友附庸风雅,把酒言欢之时,恍然一撇。
正巧目光落在了他平日里不屑一顾的平民处所,突然看见了一个在河边浣洗的姑娘,只远远的看看了一眼,瞬间惊为天人。
思虑再三,让人停泊靠岸,不顾友人们的嘲笑,想要上前搭讪,但是人家姑娘见着他这般的轻挑的人,远远的就被吓跑了。
瞬间人就消失在人群里。
沮丧而归时,小公子在湖边一直停靠小船上看见了一个船夫,便向船夫打听放在在他船边河岸浣洗的姑娘,是何家姑娘。
结果船夫摇了摇头,说他一直在这里,并没有看见什么姑娘。
小公子见这船夫如此不识好歹,让自己在友人面前落了面子。
心中郁结,反复逼问船夫,船夫都是一样的回答,并没有看见。
问得急了,船夫扔下船桨,准备离开。
这才上岸,就被一群人按在了地上。
于是才有了这一幕。
谢云遥看着他们打完人之后,簇拥着小公子离开。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慢慢散去,没有人再多看躺在地上不能动,还在流血的人。
似乎在大街上看见一个随时都快要死的人是一件多么寻常的事情。
谢云遥把视线投放到街角,凌乱的杂物旁也睡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不,或者他可能只是有幸混入城的流民。
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躺在地上的人,缓缓撑着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不出三秒,又倒在了地上。
再也爬不起来。
最后,谢云遥看着他一点一点挪动身体,爬下了湖边的阶石,最后钻进了自己的小船里。
等待他的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