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孙扶着太子妃的手,母子俩说说笑笑地往内室走去。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病榻的人问道。
“说儿子呢。”太子妃笑着答道,“让他多陪陪阿珍,免得我们二老膝下孤单。”
“这种事强求不得。”太子摇头道,“想当初我们也不太顺心,子嗣艰难,求医拜佛多年,才能如愿。”
关于子嗣,也讲究缘分,在这方面太子不担心,皇太孙还年轻,他也不着急抱孙子。
皇太孙笑了,“看来我是随了父亲。”
太子妃觉得好笑又好气,“你们都不着急,反而显得我着急了。”借口去看看药煮好了没有,留下父子俩单独说会话。
因常年用药,加室内门窗紧闭不通风,气息淤积,房间里弥散着一股不好闻的药味。
父亲还能够说笑,想来病情没有加重,皇太孙转身去开窗户,“父亲,你就应该多出去走走,别老躺在床,没病也要躺出病来。”
太子笑了笑,“我本来就没病。”
皇太孙回过头看,“没病,那你还老吃药。”
皇太孙也搞不懂,父亲有病没病,病情好的时候,和正常人一样,能说能笑,病情发作的时候,能吓死个人。
皇太孙打开窗户,在床前的小杌子坐下,说起正事,“皇祖父那里,我已经去请过安了。”
父亲叮嘱过他,要多陪陪皇祖父。
太子欣慰地点点头,“你做得很好,为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只是我并没有见到皇祖父。”
太子不以为然,“心意到了就好了,人在做,天在看,你做的他也一定能看到。”
皇太孙拿起圆桌的一个橘子,边剥皮边说,“我去的时候,皇祖父很不高兴,为皇姑母家的事发脾气。”
太子久病卧榻,并不是远离朝堂,每次早朝过后,都会有专门整理好的文稿送过来,还有四面八方的消息。
甚至可以说,他比任何人更了解朝堂的事。
“你皇姑母家的事,我们不要管。”太子皱眉说。
皇姑母摊这么大的事,作为至亲,于情于理,都得过问关心。二十万亩良田不是小数目,这件事现在不知道最后会怎么判,皇太孙原本还打算暗地给皇姑母补贴一下,送些田产过去。
皇太孙有些不解,抬头看床的人。
“作为家事,我们应当过问,但是这事不仅是家事,也是国事,作为国事,我们不应该插手。”太子说完,摇了摇头,“这件事恐怕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简单。”
皇太孙心中也有疑惑,曾怀疑这事有人指使,那十几个村民的背景,他派人暗中调查过,确实是保定铁牛村的村民,因今年风不调雨不顺,粮食欠收,闹了饥荒,村民为了生存四处逃荒,最后逃到了顺天府。
确实有二十万亩良田的事。
只不过这二十万亩良田不是安成公主霸占的,而是赠与给安成公主的,赠送者不是别人,而是当今皇。
十年前,因官员犯事,朝廷剥夺了这位官员的家产充共,这二十万亩良田就在其中,后来被皇赠送给安成公主。
只不过当时地契不见了,可能被官员的家人给烧了。
后来朝廷也没有给补。
这二十万亩良田也不是来历不明。
“这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皇太孙问道。
太子接过儿子递过来的橘子,一口一个地吃,“你不懂,你啊,还是太年轻太仁慈了。”
“太仁慈”这似曾相识的话,皇太孙想到在殿外,听到殿内的年轻人说出这句话时,他的感受。
年轻人跪在蒲团,腰背挺直,眼神清澈,又神采奕奕,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
这种底气,皇太孙不陌生,当年他被册封为皇太孙时,他眼底闪烁的就是这种底气,这种底气让他高高在,傲视群雄。
而对方只是一个小小的状元郎。
一个被皇钦点的状元郎,竟然是被人钦点的,也是一种赠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收回去。
他看过太多了,状远郎今日为状元,戴红花游街,他日就会因一篇文章一句话恼怒皇,被贬职还乡。
一个状元郎,哪里来的这种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