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嗓子发痒,剧烈咳嗽的阿娇抚住胸口想让自己好受一点。更是忍不住嫌弃起自己的身体来。
院子里的叫骂声慢慢消停了,许是觉得自己这般不吭气不行动,找不到借口进来打骂自己一顿而觉得没有意思吧。
也罢,自己现在真正在意的是她肚子里那块四个月的肉!就是在肚子里那块肉出生后,阿爹才开始真正摈弃自己。
现如今,不再渴望那可笑的亲情,也绝不如蝼蚁般任人践踏。
他不是认为有子万事足吗?有了儿子算是立足了脚跟吗?有了儿子走出去才算有面子吗?那个女人不也是仗着自己有了儿子才敢那样肆无忌惮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吗?对待自己就像对待那路边的野草般想踩便踩吗,想毁便毁吗!
既然都那么在乎那块肉,那,便祭奠那个无助悲哀的自己吧。
李秀云大口吃着自己用猪油卧的三个鸡蛋,旁边一罐上次从娘家带回来的腌鸡炖的汤。
嘴里咀嚼着食物,心里却气愤愤的想着,那死丫头,让她洗个衣服都能掉河里去,要不是那几个老娘儿们事儿多,淹死就算了,还偏生淹不死。死丫头,赔钱货!让别人像抬死狗一样抬回来,看病还花了那么些银子。
这些天像个死人一样躺床上,也不说起来干活,衣服都成堆了!想着明日当家便回了,当家的最是要面子,看到这衣服堆成堆肯定是要生气的。不过有肚子里的儿子。也怪不到我身上去!
李秀云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大口吃完自己的饭食后,碗一推就准备回房休息。
只转头一想,自己才过门没多久,前头那个死婆娘留下的丫头就没了多少有些不好听,当家的又十分要脸…
李秀云想想还是掉头回厨房拿碗挖了一勺子泛黄的粗粮糊糊,把昨天吃剩下的白菜帮子和着汤往上一浇,还有那一副兑水已经熬了七八遍的的药端到柴房。
伸脚狠踹了门几下恶声恶气道“药和饭就放门口了,起来吃了,过会把院子里收拾收拾,然后把衣裳晾咯”
说完把两个碗放地上就回了主屋。准备休息时又想起大夫说的适当走动走动对孩子好。
于是碘着稍许出怀的肚子出门遛弯消食儿去了,还能听到嘴里传来的嘀咕“儿子啊儿子,你可得给娘争个气,娘以后可得靠你了”
而常年不见阳光的房间内。阿娇嘴角含着一抹冷笑的听着某人哼着小曲儿出门的声音,掀开单薄的被子慢慢挪下床往外走去。
开门后那晨起还带着些温柔的光,让阿娇下意识的眯住的眼睛。缓了一会才感觉没那么刺眼。
看着院子里那颗老槐树,上面结满了白白的槐花,漂亮极了。
院子里种的翠绿的白菜、豆角、红柿子,还有栅栏围起来的鸡窝里老母鸡正那里抱窝时不时的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打量着生机盎然的一切,是自己熟悉的一切。
阿娇抬手拭去脸上的温热,而后抬头看着槐树喃喃道“阿娘,是您在保佑我吧···”
春风徐徐吹来,吹的槐花掉落下来,本就浓郁的槐花香更是让人心醉。
那春风调皮的颉起不甘寂寞的青丝缠绵飞舞,少女被那一缕青丝弄得有些发痒,手指一勾,那青丝便听话的待在耳后。
那倚在门前的瘦弱少女抬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眼前的花和脑海中那坟上的野花慢慢重叠,还有那个蹒跚的背影···
重来一次,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有恩还恩……
记忆中只知道小哑巴的奶奶在自己更不好过的十岁那年带着小哑巴在槐花村定了居。
就连知道有这么一户定居槐花村的消息也是在河边洗衣时,那些个大娘聚在一起闲话时才知道。
自己哪里会在意这些,天不亮就起来做着那些永远做不完的活,永远吃不饱的肚子听不完的叫骂声,这种日子哪里有多余的心思去在意别些东西别些人。
只是洗衣的时候总能听到些消息。
比如那男孩原来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哑巴,比如小哑巴长得白白嫩嫩很是俊俏,不像地里的孩子那般壮实。
再后来就成了小哑巴的娘病的很严重没钱拿药快要病死了,那个小哑巴为了筹钱跟着猎户一起去山上打猎换钱买药。
还有猜测小哑巴的爹娘怎么不在的这种闲话。
那些话偶尔会另自己晃个神感慨一下,原来在这里不止自己过得这般艰难。
感慨过后便也抛到脑后。谁曾想这个没有见过面的少年拾了自己的尸骨,只有这个貌似心仪自己的少年仿若救赎般来到自己的身后给了自己唯一的光。
可那光还有两年才来到槐花村,阿娇不由得有些失落。
只这股子失落感在想到刘秀云肚子里的孩子时,瞬间就兴奋了起来。
想到刘秀云惨白的脸,痛声哀嚎着,捂着肚子倒在地上,鲜血从她腿间流出,最后流出一个血淋淋没有气息的男婴···
还有阿爹得知那流掉的孩子竟然是个男孩时那失望痛苦的眼神···这一切都让阿娇好兴奋。
“呼~~”阿娇深呼吸将心底抑制不住的兴奋感还有异常跳动的心脏平复下来。
好几个深深的吐息,情绪是平静下来了,身体上的各种感官却更加清晰了,尤其是带着些绞痛的胃和没什么力气的手脚。
阿娇看着地上一碗淡棕色的药水,心想这是熬了多少遍才变成这样子?还有那碗糊糊。
呲笑一声便移开身子像厨房走去。
阿娇心中暗自思量,在镇子是出工的阿爹也不知什么时候回家。在李秀云还没有生下儿子的时候,阿爹起码面子上吃穿是不差的。
别人家女子有的自己也有。生了病那也是有银钱买药的。
毕竟,那般要面子的一个人,怕别人说有了后娘后便亏了先前娘子给自己生的孩子。
只李秀云那块带把的肉生下来后,阿爹面子什么的便都不在乎了,只晓得自己死后有人抬棺了。
更是对自己毫不在乎。看着李秀云对自己的虐待完全就跟没有看见似的。
想起往事的阿娇眼眸一冷“要是让阿爹知道他现在唯一的女儿被继母如此对待该有多好啊···那般爱面子的一个人呐,哈~”
阿娇深知虽说李秀云仗着肚子里的孩子不会被怎样。但以李秀云那泼辣不肯吃亏的性子,因着自己被指责,肯定是要闹一场的···
如若能把肚子里的孩子闹掉更好!闹不掉,恶心恶心他们也好···
阿娇心里一边想着事,一边扶着墙沿慢慢走向厨房。
找了半天不出意外的看到藏在厨柜最里面用碗盖着的肉!毫不含糊的阿娇舀了一碗糊糊就着还温热的肉就开始吃了起来。
肚里有食儿后,身子也暖了些,就连头都没那么痛了。现在想想,恐怕病差不多是好了,虚弱的要一直躺在床上怕是被被饿的。
低头摸摸自己那能数出来几块的肋骨还有看都不用看就知道的瘦弱摸样,阿娇当真是想不通上辈子的自己在被这样虐待后还逆来顺受的接受这一切。
想想真觉上辈子的自己一定是脑子里被塞满了牛粪。
又坐着休息了一会。然后将碗放在本就乱糟糟的桌上。调头走到主屋,将炕头箱子上叠放着的大被子抱到自己房间,换了被套后就觉得体力完全跟不上了,甚至眼前开始模糊起来。
知道还是太虚弱的自己于是躺下开始休息。
阿娇是被人用力扯起来的!从睡梦中被人扯起来的阿娇脑子一片空白,在看到李秀云怒气慢慢狰狞的脸后,脑子迅速反应过来李秀云这是来‘算账’来了。
“好你个赔钱货!你那短命的娘别的没教你,就教你学会偷东西了是吧?”李秀云嘴上在骂,手上专掐着旁人看不见的地方。
阿娇低着头故作害怕的哭泣,忍住还手的冲动“阿娘,我知道错了,我只是太冷了才会拿被子盖的,以后再也不敢了!”一边往门口跑去。
阿娇声音极大,大声哭的极其凄惨,最是喜欢说闲话凑热闹的婆媳两姜陈氏和小姜陈氏陈五福远远就听到里头有人哭的凄惨,立即双眼一亮偷偷从正门猫进来蹲下来躲在门下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听。
李秀云只觉得气涌在心中散不去,那死人留下来的大被子自己都不舍得盖,就想着把那里面白花花的棉花掏出来给肚里的孩子改几件冬日的棉衣。
没想到出门消个食儿再回家一看,那么大一床棉被子不见了。本以为遭贼了,可再一看银钱没少,疑心的跑到那小贱蹄子房里一看,可不就盖着大棉被睡的正香。
“怎么就冷不死你的小贱人,跟你那死去的娘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偷东西,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不然,你就该哪天把这家都给偷去卖掉了!”刘秀云嘴上骂骂咧咧,手上更不含糊,专往看不见的地方又掐又拧。
阿娇叫的更是凄惨“娘啊,求求你别打了,上次打的还没好呢!求求你了啊!我以后一定把家里活全干了,娘啊求求您别掐了以后也会照顾好肚子里的小弟弟啊!好痛啊!”挣扎着跑到大门门板那瘫倒在地不动了。
掐吧,叫我记住这痛。
见阿娇叫的凄惨,李秀碘着肚子行动敏捷追出去继续掐打。
没一会,就见那小人无力反抗,只是蜷缩着身子护住自己的头和肚子。李秀云见着这般觉着心里的气出了,蹲下身子讥笑低声道:“不打你不长教训。你是不是觉得,这被子是你娘做的,就是你的?呵呵,小丫头你要搞清楚了,你那死鬼娘的东西,现在都是我的,你爹,这房子,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李秀云的!就连你,也是我的女儿,你要是识相乖点,等你长大我就好好把你嫁了,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卖那窑子里去做那千人骑万人枕小娼妇,卖了银钱好给我这肚子里的儿子置办家当!”说到这,李秀云温柔的摸了摸肚子。
而后站起身提高嗓音威胁道:“所以今天这事儿就算了,老娘不跟你计较,我要是在你爹那里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你就等着被我卖到窑子里去做下贱的窑姐去吧!”
见那小人哭着跪着扒着李秀云的大腿。眼泪鼻涕流的满脸大声哀求道“娘,求求您,别把我卖了,以后我一定好好干活,伺候您和小弟弟还有爹!”
在外面听了半晌的陈五福终于听不下去了,撸撸袖子一脚就踹开了门。开门就见着瘦弱的女孩趴在地上,裸露在外面胳膊脚踝上全是淤青红肿,脸蛋蜡黄没有一丝血气又是鼻涕又是眼泪可怜见的。不合身的衣服穿在身上更是显得单薄看不到肉,干燥枯黄的头发。
还有额头上的淤青,陈五福看着这样的阿娇,再想起自己家那吃的胖乎乎,整天就知道调皮捣蛋的孩子,又是心疼又是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