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老太太上前一步，走到云良遇面前，慈祥的说道：“老夫人清静惯了，你乍然去求，她自然不会答应。我曾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丫鬟，对她的性子最是了解不过。老夫人心软，多求几次自然就会答应。若是你拉不开这个面子，那我即刻动身，去家庙求老夫人收留郑姨娘！”

眼见佟老太太就要迈步出门，云良遇急忙快步走上前去，拦住了她的脚步。

“娘！”

一声“娘”叫出口，云良遇心如刀绞，进退维谷。

手拉着佟老太太的衣袖，张了张口，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一个是自己的亲娘，一个是自己的亲女儿，一个是自己最爱的女人，一个是为自己诞育了长子的女人......

这四个女人搅和到一块儿，让他如何是好呢！

佟老太太也不免有些动容，哽咽道：“良遇，这些年娘对你确是关心少了。既然你觉得把郑姨娘安置在家庙比较稳妥，那就这么办吧。娘想着自己也是老糊涂了......娘原本就只是一个丫鬟，自然比不上老夫人有见识有胸襟。你放心，老夫人看在当年我和她的主仆情分，一定会同意收留郑姨娘。郑姨娘在坐月子，到时我也会求老夫人网开一面，让府里日日送补汤过去。这样的话，既安了你的心，也不至于损了她的身子。只是良遇，为娘的不会有心去做让你伤心的事，也请你......不要再疑心娘了！”

云良遇手一松，不置可否的低下了头，慢慢退了两步，站到了一边。

佟老太太见他竟没有出言阻止，心下一沉，但还是定了定神，迈步向外走去。

门口的方嬷嬷见佟老太太出来，忙迎上前来，试探的看向她的眼睛。

佟老太太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备马车，我要去家庙。”

方嬷嬷一惊，然而又很快的低下了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她从丫鬟手里接过猩猩毡的斗篷，替佟老太太披上，低语道：“春寒料峭，您又上了年纪，若真是要有什么事儿要拜访老夫人，遣奴婢去就是了。”

佟老太太不动声色道：“你也不年轻了，更何况我要说的是要紧事，还是我亲自去比较好。”

方嬷嬷搀扶着佟老太太，一边走一边道：“前儿个您还说，这膝盖一直隐隐的作痛，大夫开的药膏贴了也不管用，见天的用汤婆子敷着，这才舒服一点儿。这上山的路难走，马车只能走山道，剩下的山路，得靠软轿抬您上去，这颠来倒去的......”

云良遇站在厢房门口，隐隐的听见方嬷嬷的絮叨，心里不禁又是一阵纠结烦闷。

以往老太太对他疾言厉色，他虽心中不忿，却不会像今日一般心痛难耐。

说到底，老太太也是他的亲娘，血浓于水，作为儿子，他不可能对她毫无挂念。

更何况，方才老太太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云乔这孩子的确有些心眼儿大，自己若是再不对她管教约束，只怕将来是要出大乱子。

......

云乔带着碧玉和翡翠进了西厢房，宝珠尾随而入，顺手把房门掩上，凑到云乔耳边道：“大小姐，姨娘想见一见您。”

云乔已猜到了宝珠的这一层意思，并没惊异，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碧玉疑道：“若是姨娘想见大小姐，为何让你带大小姐来厢房，而不是进正房？”

宝珠镇定的一笑，朝着云乔道：“大小姐请跟我来。”

厢房不大，一明两暗，中间为起居室，左右两个小卧房。

宝珠领着云乔和碧玉走到卧房墙边，撩开墙上挂着的一幅画。

赫然是一道暗门！

云乔心中讶然，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向宝珠。

宝珠忙道：“大小姐莫怕，这道暗门侯爷是知道的。侯爷爱静，有时并不宿在正房，而是宿在厢房。姨娘这几年怀了好几胎，大多时候也不便与侯爷同房，因此......因冬天天气冷，便在屋内设了暗门，出入方便一些。”

云乔听着疑惑，便问道：“姨娘宿在正房，侯爷宿在西厢房，向来如此吗？”

宝珠道：“也不是向来如此，因您是大小姐，我也不藏着掖着。侯爷思念夫人时，便会来西厢房独坐。外头人以为侯爷夜夜都陪着姨娘，实则不然......”

云乔皱眉道：“父亲真是不该，妇人孕中多思，他该多陪着才是。”

宝珠忙道：“大小姐莫误会了，姨娘知道夫人才是侯爷心中至爱，自然不会介意。”

宝珠既如此说，云乔也不便多言，她转向翡翠，吩咐道：“你留在厢房内，等我和碧玉回来。”

说完，便跟着宝珠进了暗门，穿过耳房，再过了一道帘儿，便进了正房。

郑姨娘正坐在床边，神情呆滞的推着摇篮。

一见云乔，她忙站起身，迎上来几步，便要行礼。

云乔连忙扶住她，伸手摸到她嶙峋的胳膊，心里一酸，温言道：“姨娘不必客气，你产后虚弱，理应多多休息才是。”

郑姨娘含泪低声道：“大小姐对我的恩情，我今生今世也不会忘。若不是有大小姐，我这条命，早就交代了......”

面对郑姨娘的感激涕零，云乔一时说不上来是欣慰，还是别扭。

碧玉见状，连忙上前扶起郑姨娘，笑嘻嘻道：“姨娘不必如此，我们大小姐心地善良，向来是做好事不图回报的。”

云乔嗔怪道：“没大没小，在姨娘面前竟如此放肆。”

郑姨娘忙道：“不妨事，碧玉姑娘天真活泼，直言快语，看得出大小姐定是宽待下人，慈悲心肠。”

两人寒暄了几句，云乔抬眼看了看在场的宝珠和碧玉。

宝珠是郑姨娘的心腹，碧玉则是和她一道长大的姊妹。

有些话，想必还是能说的。

不等云乔开口，郑姨娘便道：“昨儿个听闻大小姐和侯爷一道去家庙向老夫人请安，不知道为什么，侯爷回来之后，似乎不大高兴。我也不敢多问，正巧今儿个大小姐来了，我斗胆问一句，不知昨儿发生了什么事呢？”

云乔微微抬头，瞄了郑姨娘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