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次的小产,还有这次的生产实在是耗费了她太多元气。
如今,郑姨娘整个人形销骨立,面黄肌瘦,虽然面容还能依稀看出往日的丰姿,但姿色已是大不如前。
然而翡翠告诉她,郑姨娘不但没有因为色衰而爱弛,反而得到了父亲更多的宠爱。
父亲,并不是只看容貌的登徒子,他最看重的,还是感情......
想到昨晚的那一幕,云乔的心里依然有些不是滋味。
是自己太鲁莽轻敌了,如今,自己一人单打独斗,只怕不是老太太的对手。
若是能和郑姨娘联起手来,说不定还能多几分胜算。
反正,如今郑姨娘和她要对付的,都是老太太......
想到这里,云乔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郑姨娘,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呢?
她到底相不相信自己别无他求,只不过是为了要保住她的性命?
还是,她会以为自己是别有所图?
云乔收起了心思,淡淡道:“昨儿个父亲带我去拜见老夫人,其实是我的主意。是我提议父亲去求老夫人收留姨娘,因为阖府上下,只有老夫人能制得住老太太。过阵子,父亲和我便要启程去定州,到时,姨娘若是还留在府里,只怕是要遭遇不测。”
郑姨娘微微颔首道:“大小姐思量得是!是我劳烦大小姐费心了。只是,老夫人怎么可能轻易出山!我听说老夫人闭门修佛已有四十余年了,又怎么会为了我一个姨娘而冒着得罪老太太的风险!大小姐有没有想过,若是老夫人不同意收留我呢?”
“老夫人同不同意收留姨娘不要紧,要紧的是,要激怒老太太。”云乔一字一句道,“姨娘应该也知道,父亲一向吃软不吃硬,只要激怒了老太太,老太太必然会采取非常措施。如今,我已经知道沅纱居的婆子有问题,而这婆子,也已被我安排了人手,牢牢的盯着梢。只要老太太有所动作,我必然能够察觉,到时,我只要抓住机会,逮到老太太下手的证据,再呈给老夫人。相信老夫人慈悲为怀,一定不会对姨娘和弟弟置之不理。即使是老夫人硬起心肠,执意不肯收留姨娘。那父亲既然明白了老太太对姨娘怀有不轨之心,也定会做出其他安排,不会将姨娘留在府里。”
郑姨娘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云乔布的是这么个局。
当初,放那烧火的婆子一马、将翡翠和明珠留在沅纱居......为的就是这个局!
碧玉一时没转过弯来,宝珠却是已经听了个明明白白。
她瞟了一眼窗外的动静,低声道:“可是,大小姐,老太太并没有被激怒。她今儿来的时候,可和颜悦色了,侯爷见了,都吓了一跳。”
佟姨娘一听,心里又沉下了几分。
宝珠说得没错,大小姐这局布得不算拙劣,只是老太太老谋深算,并未入瓮。
她不但没有采取措施来取自己的性命,反而舍了身段,下了脸面,臊眉耷眼的来找侯爷示弱。
她是侯爷的娘,无论她和侯爷有多少龃龉,可母子连心,只要她一番哭诉,侯爷岂有不心软的道理?
侯爷若是一心软,只怕态度便要摇摆,或许又会改变主意,把自己留在侯府里。
到时,自己便成了砧板上的猎物,任人鱼肉......
郑姨娘急道:“那,如今又该怎么办?”
云乔摇头叹道:“一时之间,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或许是我太心急了,痕迹太过明显,被老太太察觉出来了。若我猜得没错,老太太此番前来,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示弱博得父亲的同情,让父亲相信她对你并无恶意,让父亲不再采纳我的建议。”
想到那一幕,郑姨娘如坠冰窖,浑身寒冷。
大小姐若是收手,那对她不会有任何影响,她依旧是忠勇侯府的大小姐,依旧可以风风光光的嫁进定王府。
老太太就算对她有千般不满,万般厌恶,也不会轻易对她下手。
可自己就不同了......
老太太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一直觉得是自己挡了佟姨娘上位的路。
别看她现在装得慈眉善目,一副舐犊情深的样子。只要侯爷一离开侯府,她必定会对自己下手。
左右侯爷是她的亲儿子,难不成侯爷会为了自己而和亲生母亲反目?
当初顾沅柳都没有做到的事情,难不成她郑婉娘能办到?
就算是自己死在了老太太手上,老太太有的是办法撇清她,有的是办法找个替罪羊。
侯爷去一趟定州,快则十日八日,慢则半月,老太太有的是时间毁尸灭迹,把一切痕迹都抹得干干净净!
更何况,碍着她的面子,又有谁会较真她的死因?
而侯爷,顶多会为自己伤心一阵,然后,继续一边怀念顾沅柳,一边去物色新的替代品了。
而自己拼尽全力生下的儿子,就会管别人叫娘了......
那个人,多半就是老太太的侄女佟姨娘。
这侯府,就是她们佟家的天下了。
郑姨娘有些心灰意冷,垂下睫毛,掉下了两滴泪。
云乔看着摇篮里白白胖胖的婴孩,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懊悔自己的幼稚,可又有些无能为力。
如今,父亲已经对她的手段有了察觉,她已经不宜在短时间内再有动作了。
一时间,屋内一片静寂,四个人各怀心事,闭口不言。
突然,宝珠开口道:“若是老太太不下手,那我们可以自己下手啊。”
其余三人俱是一惊。
宝珠绞着手道:“左右那王婆子在我们的监视之下,她不下手,我们可以下手,推到她身上就是了。”
郑姨娘呆呆的看着宝珠,表情木讷。
云乔眉头一皱,没有说话。
只有碧玉拍手道:“好法子!好法子呀!”
宝珠听了碧玉的赞同,心里多了底气,忙道:“那婆子原本就存了害姨娘的心思,她的女儿又在老太太的松鹤院里当差。只要坐实了她的罪证,老太太哪里逃得了干系!”
霎时间,屋里静得可怕,只能听见炭盆里的炭火细碎的噼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