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的坐下，慢慢的研起墨来，准备抄经。

正巧这时，房门被轻轻的敲响了。

云乔以为是碧玉来布膳，便随口应了声：“进来。”

进来的却是翡翠。

翡翠神情紧张的走到云乔身边，凑到她身旁轻声道：“大小姐，方才老太太带着方嬷嬷，乘马车出去了！”

“哦？”云乔一愣，放下手中的书，问道，“老太太轻易不出门，更何况这又是午膳的时间。她这是要去哪儿？”

翡翠皱眉道：“方才我在厢房里隐隐听见，老太太似乎是要去家庙......”

云乔的手指一下子松开，沁着墨香的墨块“啪嗒”一声落在了砚台上。

她思忖了片刻道：“老太太这是以退为进，索性自己去求老夫人，一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害郑姨娘的心，二也是为了在父亲面前做戏，让父亲感到羞愧......”

翡翠不解道：“可是老太太一门心思要害郑姨娘，若是郑姨娘真的被老夫人收留，老太太还怎么下手呢？难道，老太太想向郑姨娘示好，从而把郑姨娘拉拢到她的身边？”

云乔站起身来，摇头道：“不可能，郑姨娘的前两胎极有可能就是老太太下的手，即便不是，郑姨娘心里也对老太太起了芥蒂，怎么可能因为老太太这一次示好，就靠拢到她那边？老太太是个多疑自私的人，她只会扶植自家人，绝不会扶植外人。”

云乔这么一说，翡翠是真的糊涂了，绞着手指道：“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老太太一反常态，只怕是其中必有蹊跷。”

云乔点了点头，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

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她刚决定按兵不动，老太太就偏要来做妖。

也好，你能做初一，我就能做十五，看看到底谁的戏更好！

她沉吟片刻，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老太太去见老夫人是假，想玩苦肉计才是真。

如果她猜得不错，老太太必然会在上山的路上发生意外，会受一些不痛不痒但是可以拿来大作文章的伤。

父亲若是见了老太太为了去求老夫人而受伤，定会大为震动，又是愧疚，又是感动。

到时老太太再说话，父亲一定会言听计从。

老太太这么大年纪都敢使苦肉计，她又有何不可呢？

想到这里，云乔心里突然豁然开朗。

使这一招苦肉计，不但可以破掉老太太的计谋，而且还可以进一步的拖延去定州的日子，说不定，还能以此为借口，取消掉这门亲事。

想到这里，云乔把窗户关上，转身对翡翠道：“府里马厩的曾月桐，是不是你的旧相识？”

翡翠一怔，双颊登时飞上两朵红云，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云乔顾不得向她多解释，只追问道：“你不用害羞，到底是也不是？”

翡翠声如蚊蚋，哼唧道：“是，只是......”

她抬眼见云乔眼神闪烁，又是困惑又是羞涩的问道：“大小姐，您问这个做什么？”

云乔抓住了翡翠的手，凑到了她的耳边，轻声吩咐了几句。

翡翠吃了一惊道：“大小姐，您这是......这实在是太冒险了！”

云乔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轻声道：“这场戏如果先让老太太演了，那我们就被动了。到时我再想手段，也是难了！而且，曾月桐当马夫多年，想必一定能把握好力度。翡翠，你和他既相交多年，想必，你对他的性子应该了解。”

翡翠下意识的咬住下嘴唇，犹豫片刻道：“大小姐请放心，月桐......她听我的。”

云乔顿觉宽慰，紧紧的握着翡翠的手，微笑道：“和他把话说清楚，这件事要保密，不可以告诉任何人。能不能把这场戏演好，就全靠你们了！”

......

垣山并不远，距离忠勇侯府只有七八里地。

方嬷嬷撩起马车的帘子，远远看着镜湖的波光粼粼，轻声叹道：“老太太，您就又是何苦呢！”

佟老太太笼着袖子闭目养神，良久，才喃喃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么多年，我和良遇没少争斗，斗来斗去，我总是斗不过他。因为他是侯爷，是侯府的天，我强压着他去做事，总归是行不通的。也是时候换条路走了......”

方嬷嬷心情复杂的噤了声，放下帘子，缓缓的低下了头。

佟老太太却又开口道：“莹玉那孩子也快满十四了，再过两个月，我打算把她接到府里头来。”

方嬷嬷一惊，忙道：“真的要接来吗？可莹玉，是侯爷的表外甥女，差着辈呢！”

“不妨事，这姑侄同嫁一夫的事儿，在咱们大望朝，又不是没有先例！”佟老太太斩钉截铁道，“若是佟家还有能用的人，我也不至于打上莹玉的主意！你瞧瞧雪瑶，自个儿没出息，生了个媗丫头也是个没心眼的。我若是把所有的宝都押在她身上，万一哪天鸡飞蛋打，我就前功尽弃了！”

方嬷嬷知道佟老太太的脾气，一旦下定了决心，是轻易不会更改的，便也只得闭了嘴。

她没见过那位佟莹玉，但佟老太太年轻时样貌不算出挑，佟姨娘的姿色也只能说是尚可，想来这个小丫头片子也不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顶多也就是个容貌清秀，胜在年轻水灵了。

可是这么年轻的孩子，又差着辈儿，侯爷能下得了手吗？

但见佟老太太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方嬷嬷也不敢泼她冷水，半晌，才讷讷道：“可您已经上了岁数，万一伤到筋骨，恢复起来可就难了！”

“不伤是不行的，可伤得太重，又不值当。”佟老太太气定神闲道，“咱们府里常请的郭大夫，平日里也没少给他塞银子，这时候，也到了用他的硍节了。”

方嬷嬷只得点头称是。

马车上了垣山，虽然这两天天气晴朗，但数日前一直是连绵细雨，因此山路仍有些泥泞，并不算好走。

佟老太太和方嬷嬷都是年过六旬，只颠簸了一会儿，便觉骨头松散，浑身不适。

而且，她们出来得匆忙，连午饭都没用，此时肚内空空，竟觉得头晕目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