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乔算计了天,算计了地,却万万没有算计到郑姨娘会来。
一来,郑姨娘还在坐月子,轻易受不得风。况且她产后身子虚弱,细心将养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有心来松鹤院搅浑水?
二来,佟老太太向来看不起郑姨娘,从来不让她踏足松鹤院。郑姨娘也是个识相的,除了重大年节会随着云良遇前来松鹤院向老太太请安,平常的日子从不敢前来叨扰。
对呀,郑姨娘是怎么进的松鹤院?难道院里的下人都盲了眼吗?
云良遇一见郑姨娘,又惊又怕,惊的是没想到她会来松鹤院,怕的是她的身子又起波折,连忙上前扶她坐下,嗔怪道:“婉娘,你怎么来了?”
刚才发生的一切已经让佟老太太头痛欲裂,一时竟想不出什么有力的法子来反击,突然又眼见郑姨娘前来插一杠子,心中更是怒不可遏。
然而当着云良遇的面,她又不好直接喝斥郑姨娘,只得幽幽的问道:“郑姨娘来了,怎么也没人通传一声?你们都是死了吗?”
金铃和银铃站在门口,一脸的尴尬和无奈。
方才佟姨娘梨花带雨的冲了出去,她们还来不及关上院门,郑姨娘就挤了进来。
若在平时,别说是金铃和银铃,院门口的婆子就先把郑姨娘拦下了。
然而今天院里乱成了一锅粥,金铃和银铃是焦头烂额,别的下人们也是群龙无首,六神无主,竟就这么让郑姨娘和宝珠钻了空子。
待金铃反应过来,郑姨娘已经进了内院,她连忙追了上去,陪着笑道:“姨娘怎么来了?老太太和侯爷正有事商议,您还是先回去吧。”
郑姨娘弱柳扶风,还没开口就摇摇欲坠,吓得金铃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连忙扶住郑姨娘,关切道:“若是姨娘身体不适,就先到厢房休息一下吧。”
然而郑姨娘却气若游丝道:“不必了,我听说松鹤院里出了些事情,实在是放心不下,所以前来看看。金铃姑娘,烦你向老太太通报一声,就说我前来请安。”
郑姨娘这话一出,金铃和银铃又是为难,又是无奈。
屋里已是一团乱麻,这个时候闯进去通报,那无异于找骂。
可无论她俩怎么苦劝,郑姨娘都不肯走。
郑姨娘刚刚产子,身体孱弱,她们也不敢擅自对她动手。
谁知四人正在胶着的时候,郑姨娘突然迈开步子,径直闯进了屋里。
等她们想要阻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郑姨娘微微一笑道:“请老太太恕罪,婉娘实在是不懂事,没等您应允就擅自闯了进来。然而,婉娘心里实在是不安,所有的事都因我而起,若是到了这个时候,婉娘还蒙上头装鸵鸟,那就真是狼心狗肺,枉为人了!”
正说着,郑姨娘站起身来向佟老太太深深的行了一礼,转而又冲着云乔行了礼。
云乔是嫡出的大小姐,郑姨娘只是姨娘,若受了这一礼也不是不可。然而云乔还是客气的站起身来,向郑姨娘回礼道:“姨娘快坐下吧,小心身子。”
郑姨娘温煦的看向云乔,关切的说道:“大小姐小心脚伤才是,快些坐下吧。”
云乔摸不透郑姨娘的来意,眼见郭大夫正在为曾月桐包扎伤口,翡翠在一旁哭成泪人,心里猛的一沉。
郑姨娘一向都在父亲面前扮出一副温良无害的可怜样儿,能不掺和的事儿都绝不掺和,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闯进松鹤院?难道她是有什么别的企图?
郑姨娘的到来完全出乎云乔的意料,更是让佟老太太措手不及。
她阴阳怪气道:“郑姨娘,你刚生完孩子,应该好好在沅纱居休息才是。月子里的女人是见不得风的,你到处乱闯,若是落下了什么病根,可就糟了!”
郑姨娘淡淡一笑道:“多谢老太太关怀,只是婉娘听说松鹤院里起了些风波,实在是坐不住了。侯爷,婉娘敢用性命担保,大小姐绝不是会欺瞒长辈之人。”
云良遇万万没想到竟然连郑姨娘都知道了这件事,一时恼羞成怒,怒喝道:“到底是谁在侯府里乱嚼舌根?还不赶紧查出来,逐出府去!”
原来,为了防止云良遇有心将此事瞒住,佟老太太事先就吩咐下人向外散布消息了。
然而面对云良遇的质问,佟老太太一脸的若无其事,仿佛这件事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郑姨娘娓娓道:“侯爷息怒,都说天底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好在这件事必定是个误会,误会解开了就好了。”说到这里,她站起身来,说道:“若侯爷信得过,妾身愿意为大小姐验伤。”
“什么?”云良遇一惊,脱口而出道,“你会验伤?”
郑姨娘莞尔一笑道:“侯爷,我不会治伤,可我会验伤,这伤口是真是假,只要解开包扎,擦拭干净,又怎能看不出真假?郭大夫虽然医术高明,可毕竟是个男子,由他验伤,恐怕有所不妥。而我和大小姐同为女儿身,我来验伤,想必大小姐也不会拒绝。”
云乔心里一松,她立刻明白了,原来郑姨娘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巴巴的赶来在云良遇面前卖好来了。
她不由得在心中哑然失笑,难怪郑姨娘顾不得受风也要赶来,松鹤院里双方对峙,缺的就是一个斡旋的人。她赶来扮演这个和事佬的角色,只要能够妥善的将此事圆过去,那她在父亲的心里,份量肯定就会更重了。
忠勇侯府已经十几年没有当家主母了。
而要想当上侯府的女主人,一是要得到侯爷的宠爱,二是要有嗣子傍身,三是要有打理侯府的能力,如今,郑姨娘已经占了前两条,差了就是最后一条了。
当然,郑姨娘出身微贱,这是她身上最大的短板,若是她身在别的侯府,无论她做了多少事,只怕也绝不可能有上位的可能。
可在忠勇侯府,她却有了希望。
因为忠勇侯府是云良遇,一个不看重出身,只看重情分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