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主素来和藏龙寨兄弟们平起平坐,大家都信服得很。属下听他的语气,知晓寨主是要替弟兄出头了,忙高声道:“寨主,千真万确!这人的手段了得,兄弟们明明都用了琉璃焰了,她却还要胜一筹,一个人能躲过咱们一千人追查,她肯定不是普通人啊!”
“她确实不是普通人。”寨主若有所思,“这几日,先不要干涉鹿和镇的任何事务,不要多生事端。她来此必然有目的,等她事了之后,再继续收商费吧。”
属下一听,急了,“寨主,听闻此人还是谭家来的,您就不担心......她是来找咱们麻烦的?”
“藏龙寨身正不怕影子斜,担心什么?”寨主瞧了他一眼,又道:“对了,腊月和元月的商费也一并免了,留点钱给大家。魔物祸乱,都不容易。”
属下还想要说什么,屏风后就传来了娇柔的声音:“信之,什么事让你又费神了?”
空气顿时安静。
属下道了声“夫人”,识趣地行礼告退。
江信之握着那通缉令没说话。
仇婵从屏风后缓步走出,执团扇掩住了面。她打眼一瞧江信之手中的通缉令,笑着坐在他身旁,“哦?是这个女人让你费心了?”
大冬天里,她却着了身浅绿的轻纱,长发半披。一双眼微微向上挑着,模样妩媚极了。她顺势朝江信之那边靠去,靠了个空——江信之干脆起身上前,把她晾在了后面。
些微的僵持之后,仇婵也没恼,拍拍扇子,顺势侧卧在了座上,“夫君,你我成亲三年,我从没见过你看一个女人超过十秒。”
“因为她不是寻常人。”江信之像是没听懂仇婵的弦外之意,淡淡答复着,“藏龙寨能同她避开,就不要正面冲突。不然吃亏的还是弟兄们。”
“唔。”仇婵若无其事地拨弄团扇,“听这语气,你认识她?她......”
她将江信之背影打量一番,怀笑开口,“该不会是你的心上人吧?”
“一派胡言!”
江信之振袖要走,仇婵晾了眼他的背影一眼,“今天弟兄们在十方阁,准备了一个大礼给你。”
见江信之顿住,她收回目光,笑盈盈地勾住团扇上山水,语气轻松,“我派人接了个姑娘上山,盖头还没揭,在十方阁候着呢。听郑半山说,那姑娘长得标致,模样是鹿和镇一等一的好。”
她看不见江信之的神色,只看见那宽大的玄色袖袍,正隐隐颤动。
“把人送回去。”
仇婵看不见他的正脸,但听得出他话中的隐怒。
她于是从容一笑,“江信之,人还没来得及见,干嘛就这么放弃?你不惜命,我可惜命得很,还想多活几年呢。”
“还是说......要我派人把通缉令上那人找来,你才肯罢休?”
江信之一想她做过的事,太阳穴就开始突突直跳。他蓦地回过身,“仇婵,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想活着。”她干脆地应声,“同心蛊种在了你体内,只有你活着,我才能活下去。但师姐又咒你三年内必死,唯有心上人的心头血才能解。若非如此,我何必把镇里的姑娘一个个送上来,看看是不是你的心上人?”
“无用之功!”他咬住牙,“你这样反而让更多姑娘失了名节,置我们藏龙寨的颜面于何处?!”
“呦,你急了?”
仇婵没有恼,饶有兴趣地坐直了身子看他,“江信之,你都有七十六天没有和我吵过架了,终于肯搭理我了?”
“你——”江信之只觉难以同她交流,他原地踱了几步,蓦地回身,“你把人送出寨子,立刻,马上!此事今后毋需多提,我绝对不同意!”
“看来是人没找对?”仇婵若无其事地挑起头发,在手里灵巧地编弄着,“那我让弟兄们寻一寻通缉令上的人,把她抬进来,你总该愿意看一看了吧?”
谁料她话音刚落,江信之便蓦地拔出腰间长剑,直朝自己心口刺去!
“住手!”
仇婵唰地直起身子,方才的神色一扫而光。她抬手一挥,轻纱化成长练,狠狠卷住江信之手腕,让那剑刃顿在一寸之外。
“你大可试试。”江信之寒声道,“那我便自刎在你面前。松手!”
仇婵一噎,没将长练卸下。他翻转过手腕,干脆用气力将长练逼碎开!
“今晚我去书房。”
他冷冷地抛下这句话,不再多言,大步离开。
仇婵恨恨盯着他的背影,抓紧了一旁的扶手,呼吸有些重。
有随从自屏风后走出,哆嗦着开口:“夫、夫人,那刚抬进来的那位姑娘......”
她咬紧牙,目中闪出一抹嗜血般的杀意。
但随后,她又恢复了神色,盈盈勾起了笑。
“听说来的是个美人?”她问,“你觉得,这回是用她的心头血给信之下酒好,还是做血旺好?”
她的嗓音本是柔软又酥麻的,但配上这句话,无端折射出几分戾气。
随从打着哆嗦,察觉到仇婵笑里藏刀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几乎要站立不稳。
他越是如此,仇婵越是感到愉悦。直到随从再也忍住不住,跪倒在地大呼“夫人饶命”,她才得意地笑出了声。
“罢了罢了。”她摆摆手,“既然是国色天香,浪费了也不好。你去找些弟兄,悠着点玩,留一口气给我就行。”
天渐渐地沉了。
十方阁中,叶宁画并不知晓这一边的动静。
她顶着喜帕,规规矩矩坐在床沿上。
屋角燃炉噼啪,温暖至极,她心里却没来由打了个突。
成亲这事,她从没经历过。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就以她有限的经验来看,这婚成得也着实简陋了点。
且不论什么花宴酒席,连个拜堂都没有,一顶轿子抬回阁中,把人塞到屋里完事儿。迄今为止,连寨主一面都没见到,遑论协商了。
“不过这么敷衍,看来成亲也只是个借口。”叶宁画细细思索着,“那他们用这借口把姑娘接上山,又是想干什么?”
而且,怎么这一路上全是男子,连一个姑娘都没碰见?
......等等。
一个姑娘都没碰见......那被拐来的姑娘都去哪里了?
他们把人怎么样了?!
不等叶宁画把事情想清楚,十方阁的门,就被人一脚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