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宁画一个人安静许久,才敲响了谭倾的门。
一开门,就听他道:“来得正好。我刚给扶易传完信,让他赶来接我们。”
“......嗯?”
叶宁画不懂两人一来一回就能完成的事儿,为什么要指派扶易过来,“接?”
“带你回晴川城啊。”他整理着桌上的纸,递给了她,“大过年的,委屈你多不好。信整理完了。”
她到了声有劳,接过信纸。
看见纸上内容的一刹那,就屏住了呼吸。
谭倾写得格外认真。他几乎是将江信之的所有信件,都用楷体誊抄了一遍。
黑字誊抄,在底下还缀了朱笔的批注。
只是这批注......一言难尽。
江信之写:“依据结界来看,推测其余阵法之中,应有一座在昆仑山附近。”
谭少爷信笔在下面接道:“昆仑山临近仙界。鸳鸯盟若真敢在昆仑山布阵,是担心自己死期太远了吗?”
江信之写:“从易山的阵法推测,此阵法兴许同琉璃焰并无多大关系。”
谭少爷便小字怼着:“阵法本就依据琉璃焰之力布下,若非易山是布阵的必要方位,你以为他们会设在易山?”
江信之写:“镇北有夜槿在,怕是易守难攻。”
这回谭少爷似是词穷了,只无语般回了两个字:“哈哈。”
叶宁画:“......”
她莫名闻到了一股火药味。
但这朱笔的痕迹确实给她提供了不少思路。叶宁画知道谭倾是在暗中帮自己,抿唇道:“多谢。”
谭倾看出了叶宁画兴致不高,关怀地问着:“刚刚在外面,谁又欺负你了?”
“......没有。”叶宁画垂下眼,“可能是有些累了吧。”
她语气中确实带了疲倦。但谭倾察言观色,很快便确定了叶宁画不是身上累,而是心累。
他一笑,抓过叶宁画的手腕就往外走,“好办,这就带你出去转一圈。”
叶宁画被他不由分说往外拽,还没来得及回拒,就跨出了客栈。
谭倾没来过此处,但莫名对这地方熟悉得很。街巷很窄,人群摩肩继踵,他本牵着叶宁画走在前面,又怕两人被挤分开,干脆一把揽住她。
叶宁画没出声,任由他环在自己肩上。她和他被人群推着往前,身旁人越挤,他的手就越紧,如磁石般紧挨着她。
那一刻她忽然生出种感觉——她和他就像是被挟裹的泥沙,在浪涛之中身不由己。但不幸中的万幸,他们能在这万分之一的几率中相遇,让彼此知道......就算前路依旧望不到尽头,茫茫洪流里,也有个依靠。
叶宁画犹豫了一下,勾住了他的腰。
握惯了长剑的手,软如藤蔓,寸寸撩人。他一时愕然,偏头就见叶宁画微抿着唇,像是鼓足勇气才做出这动作。
一种前所未有的欣喜在心中生根。他掩饰住唇角的笑意,朝路旁一望,“来。”
叶宁画没猜出他要干什么,就被推到了一处糖画摊子前。
“你来转!”他把叶宁画推到前面,抓起她的爪子,示意她拨弄前面的圆盘。
圆盘上画着十二生肖的简笔画,上面有根指针,指的正是金鸡。
卖糖画的大叔笑盈盈道:“指针指着什么,咱们就画什么。姑娘要是不想玩转盘,直接说也可以。”
叶宁画的手在转盘上空顿住,抬头却问:“可以说转盘上没有的吗?”
“姑娘想画什么?”
“......鸳鸯。”
那位大叔十分贴心,说是画鸳鸯,就当真画了两只——只不过是竖着的,像是把鸳鸯串起来烤。
叶宁画接过糖画,在谭倾面前挥了挥,“一人一只?”
他笑道:“好。”
起先吃糖画时,叶宁画还有些含蓄。见他毫不顾忌,她干脆也放纵起来,大口吃着。
听着咔嚓咔嚓的声音,心情不觉变得很好。谭倾一手掩住唇嚼着,问她:“是不是有种一口吃掉鸳鸯盟的快感?”
她笑出了声。
吃到最后,两人都只剩了紧挨着的一小段。
叶宁画寻了处僻静的地方,咬住糖画的一刹那,他却也偏过头来,以离她极近的距离,衔住了剩下的那一点。
气息交汇的一刹,叶宁画赶紧偏头避开。他却自若地咬下糖画,浑然未觉般拽过她的手,“还有其他好吃的。”
街巷窄小,但美食应有尽有。入口即化的龙须酥,香脆的酥肉,爽滑香甜、佐料丰富的凉粉......她随他走到巷道尽头,吃得几乎快饱了。
这么一遛弯,心情也好了许多。叶宁画拽过他衣袖,“回去吧?”
他“嗯”了一声。两人还没走几步,天边突然下起了雨!
这雨下得猝不及防,两人压根就没带任何的雨具,眨眼就被淋湿了。
巷弄中人群密匝匝,压根行不远。他拉扯着叶宁画,发现压根挤不到旁边,干脆抱紧了她。
“一会就不下了!”他高声开口,让她紧紧靠在自己肩上。
一片冰冷之中,他的手愈发温暖。叶宁画被他抱得很紧,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
她没有抗拒,甚至还紧紧抱住了他,感受这来之不易的温存。
在那一瞬间,她忆起信上看见的内容,忽然不想坐视不管了。
她开始贪恋,甚至期盼他一次又一次的回应,像一颗蓬草落地生根,默无声息地沦陷在了那一方土地。
所以,即便是他有不得已而为之的联姻......她也想为之奔赴一次。
回客栈后两人都淋透了,望着对方埋汰的模样互怼了好一会儿,才去收拾收拾,准备次日的动身。
第二天谭倾特意换了身干净的金边红绸长衫,青玉冠半束,留了几抹飘逸的长发,缱绻垂在胸前,带了几分混杂着红尘烟火的仙气。
嗯,这么帅的他肯定能把叶宁画劝好。
扶易早早便到了,他不赶时间,便驾来了一辆马车。谭倾趁着天未亮,亲自将马车内收拾得干干净净。
他铺上些细软的垫子,还在颇有兴致地在车壁上挂了个铃铛——这铃铛声音不大,但清脆得像泉水,晃起来不吵,反倒很能让人静心。
叶宁画用完早膳之后,扶易正将一封信递给谭倾。
她看了眼二人,自觉要避开,谭倾就一把抓住她,“陪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