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如何是好?”
黄玄机卒读,长叹一声,道:“般若神僧此信写于四月十六日,而天隐子师伯于五月二十六日出关,昭告天下要收新徒。这分明就是为了收这裘元嘛!”
想到自家师父当初听闻天隐子师伯收徒一事,还夙夜兴奋,命人将褚梦龙接到昆仑山,用心调教一番,务必使其能拜在天隐子门下。
“若是让恩师知晓,这只是为一人做样子,以恩师的脾气,怕不是直接坐死关,再也无颜见人。”黄玄机苦笑一声。
他师父“飞仙客”褚烟霞,恪守着前誓,定要将褚氏一族后人引入仙道,才肯渡劫,炼成元神。
本来此事极为简单,若褚氏一族有修道苗子诞生,便引渡上山,拜在黄玄机或者他自己的门下,都可完成誓言。
但褚烟霞性格好强,他自身没有炼成元神,教出的弟子也大多不成器,因此他便要为褚梦龙选择一位名师,非炼成元神的真人不可。
可昆仑派仙宗十友中,炼成元神的也不过四位真人。
掌教真人师文殊已经数百年未收弟子,门下弟子也均炼成元婴,与一些教派的掌教修为相持。有徒如斯,师文殊自然不会再收弟子。
东海钓鳌屿光明大化洞天卫仙客,门下已经有虞禹这一根骨精奇、福缘深厚的小徒弟。便是褚梦龙拜在卫仙客的门下,也只是做衬托红花的绿叶而已。
长白山天池上人,修道年久,法力深厚,但业以多年不理教中事务,只在长白山天豁坎元洞天隐居修真,轻易不涉足红尘。褚梦龙若拜在天池上人门下,基本上告别了昆仑核心圈层。日后莫说实权长老,便是虚职执事,也未必能当。
思来想去,派中竟未寻到一人适合褚梦龙拜师。
褚烟霞兀自发愁,碰巧此时天隐子宣布要招收最后一名弟子,这下可是瞌睡遇到枕头。
天隐子不仅是元神高人,法力深厚,德高望重,交游广泛,而且门下弟子坐化的坐化、转劫的转劫,如今只余三人。若褚梦龙拜入他的门下,正好大显身手,容易得到天隐子青睐。
此外,天隐子和掌教真人师文殊出自同一师门,皆乃昆仑上代掌教希夷子的关门弟子,彼此间情谊深厚,又担当着门中太乙殿长老一职,乃是教中数一数二的实权人物。
褚梦龙若是有缘拜入他的门下,前途必定光辉灿烂,不可斗量。
念头至此,褚烟霞豁然开朗,知道弟子黄玄机与宗玄礼交好,遂先派黄玄机来探听消息。
黄玄机侍师甚孝,明白褚烟霞用心良苦,是以不敢大意,亲自来太玄观探访,却不成想遇到了裘元此事。
宗玄礼目光注视着黄玄机,低声道:“黄师兄,小弟可还未将信件转呈师尊,其中还有转桓余地。”
黄玄机脸色变换,沉声道:“那裘元奉般若神僧之命而来,若我等横插一手,干扰此事,日后天隐子师伯知晓,定然会出手严惩。”
宗玄礼哂笑一声,道:“师兄真是当局者迷!此事哪里需要咱们亲自出手?”
“哦?”黄玄机目光一凝,连忙问道:“师弟可是有什么妙计?”
宗玄礼嘿然一笑,道:“我已命清虚将裘元引至心斋池,里面住着霄云门、天师教等前来拜师的人,若是一不小心,裘元与他们起了冲突,小弟就能对此子做出处罚。”
黄玄机听闻脸上先是一片喜色,继而直起身在内室徘徊,思忖道:“此事不能由我等来做,不然日后天隐子师伯一查便知,须得找个由头。有了,为兄这里有一份洗髓神乳,贤弟可在人前赐予裘元此子,勾动他们自相残杀,到时咱们就有理由出手了。”
宗玄礼眼睛一亮,叫道:“师兄此计甚妙,古有二桃杀三士,今有一策除劲敌!”
黄玄礼闻言摆摆手,仰天嗟叹一句:“若非为了恩师心愿,在下也不会坏他人道途。此事贫道心中有愧,若那裘元拜师不成功,贫道便‘巧遇’他一回,收他为徒,也算弥补一些过错。”
宗玄礼却轻嗤一声,道:“师兄何必如此?岂不听闻‘直到天门最高处,只能容己不容人’。元神大道,本就不是人人可以踏足。如今仙缘在前,你若不耍手段计谋去争,便是断送了长生路途,将道果拱手让人!此非君子,而是愚人。”
黄玄礼闻言苦笑一声,不复言语。
……
“贵客,心斋池乃延客之所,内中业已有天师教、霄云门、折梅宫等数家弟子。贵客若无要事,莫要随意走动。”
道童清虚将裘元引至一处山谷,便稽首告辞。
心斋池位于玉霄峰一处山谷内,两侧峰峦雪顶消融冰水顺地势而下,于谷内凹陷盆地汇合,形成一汪百亩方圆的清潭。
潭中水尤清冽,岸边遍植桃李芭蕉。如今虽是人间六月天,但谷中桃花依旧繁茂,华光灼灼,宛如烟霞。
裘元见岸边建筑中,已经有几处小楼被人占据,略微思忖便知是前来拜师的人。他不欲与他们见面,就选了清潭对面的一座两层竹楼,信步走入其中。
盘坐在小楼内室一长榻上,裘元手中把玩着一只袖珍金船,脸上露出饶有兴致的笑容。
这只金船,经过他粗浅祭炼,业已能够大小如意,凌空飞渡。只是他在炼化过程中,发现金船内中潜藏着一十二道小乘梵宇天图禁制,封锁着金船法宝内核。
外人即使将宝得手,但若炼化不了十二道禁制,就无法真正驱动金船,彰显出法宝真正威力来。
而这一十二道小乘梵宇天图禁制上面遗留的佛力光明浩大,沛然无御,显然不会是岷山派小辈炼制的。
“莫不是青冥老祖的正牌辟支佛舟?”
裘元心中疑惑,他未接触过岷山派道法,是故对此不甚了解。当然,亦可能是岷山派掌教辛双清出手替徒弟炼制的仿品。
“不过,我的纯阳真气是纯正道家真气,与金船内部禁制上的佛力相冲突,炼化起来事倍功半,颇为吃力。不知以般若神僧传授我的六字大明咒炼制,会有何效果?”
一念至此,裘元当即双目微合,灵台澄清,默念六字大明咒。脑海中漂浮的六枚斗大金字蓦然放出百千道光华,射出一股佛门法力,降临金船之上。
金船内部,一道表面密布梵文佛像的金色禁制突然发光,但感应到六字大明咒的法力波动后,又复平息下去。
“果然有用!”裘元睁开双目,眼中流露着兴奋之色。
这六字大明咒不愧是佛门通用法咒,金船内部的小乘梵宇天图禁制一感应其气息,就不再大力反抗。只需日夜消磨,就能攻破第一层禁制。
“如此说来,那这柄金剑也能炼化了!”
裘元双目精光一闪,将金船收入法宝囊中,而后取出一柄金剑,正是那柄朱雯失落在红水中、而后被他取得的大迦叶剑。
“这柄金剑比金船还要厉害,金船内部也只不过有一十二道小乘梵宇天图禁制,而金剑内部却有二十四道大乘优昙婆罗禁制,而且禁制内部似乎还有一股波动蛰伏。”
思忖片刻,裘元便运转六字大明咒,朝其内部探查而去。
二十四道大乘优昙婆罗禁制内部,一股懵懂神识受六字大明咒照耀,身上缠绕的一道黄天邪念蓦然消退,它惊喜的鸣叫一声,顿时大放光彩。
大迦叶剑内部突然爆发一道强横至极的气息波动,瞬间碾碎了裘元留在剑身内部的神识,而后如一道长虹般贯穿竹楼,直冲霄汉,搅碎半壁云烟。
这一异动顿时令裘元措手不及。大惊失色之下,连忙将法力神识退出。
没了六字大明咒的佛光照耀,黄天邪念重又复苏,如附骨之蛆般牢牢缠绕住大迦叶剑神识,而后者则是哀鸣一声,归于沉寂。
“这……”
裘元浑身汗津津,方才那一瞬间险些将他周身法力吸干,而他的神魂则像是被从天而落的山岳猛然击中一般,痛的他直不起身来。
“里面的力量太恐怖了,不能再试探了!”
裘元连忙运转太一化龙决,催生出法力真气,抚慰着干涸的肉身和灵魂。稍顷,他才心有余悸的睁开眼睛,瞳孔中仍然残留着后怕。
想了想,他稍微将脑海中六字大明咒的力量引导到手中金剑。这次不是唤醒,而是封印、镇压。在他未完成筑基三观之前,他是绝不会再碰这柄金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