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内室中悬挂在青帷上的银铃忽然叮当脆响,裘元心中一动,就听到竹楼外有一道童声响起。
“贵客,小童奉命前来为贵客呈上一瓶洗髓神乳。”
裘元闻声,眉头一皱,长身而立,快步走下竹楼,见楼外两丈远,一名怯生生的道童端着一只红木漆盘,立在楼外。
心斋池中的竹楼尽皆设有法阵,可以辟尘、辟水、辟火,也可以隔绝他人神识探查。是故裘元一进入竹楼,就将法阵放起,罩住内里。
“何人派你来的?”
裘元眉头轻颦,他一无名小卒,在天目山又无亲无故,何人突然给他送礼?
道童以清脆声音回禀道:“此乃是太玄观主宗玄礼真人赠予贵客的薄礼,以庆贵客紫霄中选,福运绵长。”
“太玄观主宗玄礼?我与他无亲无故,他为何要送我洗髓神乳?莫非是看在般若神僧的面子上?”
裘元暗忖道,方才就是这位太玄观主替他前往太微元盖洞天送信,知晓自己持有般若大师的信件,认为自己胜算比较大,所以提前交好自己这位未来的“小师弟”?
“敢问这位童子,宗道长是给这谷内每人都送了一份礼物嘛?”裘元细细思索后,又觉得不对劲。
宗玄礼好歹是天隐子的徒弟,又是太玄观主,可谓位高权重,就算自己拜入天隐子门下的机会比较大,他也不用现在就交好自己,完全可以等拜师完成后,再做也不迟啊?
他心中疑惑,所以才有此问。
道童眨着乌黑发亮的眼睛,清脆道:“不错,宗师叔为人豪爽,听说谷内来了好多英杰,非常欣喜,就命小童和其他同门,为诸位贵客每人都奉上一份礼物,以示嘉好。”
“原来如此!”裘元恍然大悟,暗笑一声。这位宗道长收买人心挺有一套的,这样不论谁拜师成功,都要记他一份人情。
既然每人都有一份,他也不再思忖,便将洗髓神乳接过,而后朝道童说:“烦劳童子回禀宗道长,就说这份心意裘某心领了。”
道童点头应诺,而后驾鹤离开心斋池。
“洗髓神乳,倒真舍得下本钱!”
裘元轻呵一声,将手中素白瓷瓶拔开红塞,只见一缕缕白色云烟升腾而起,在空中凝聚不散,时而作龙虎,时而作如意,时而作莲台。
洗髓神乳之名,他在己寅炼宝决中见过,乃是深藏大地百千丈之下的玉石精英,经万年不散之阴风昼夜磨练,而后在火山喷发之际,吃地肺岩浆上涌,熔化成的玉色神乳,天生具有洗练经脉、点化魄轮的功效,常被玄门大派赐予门下俊杰秀出弟子。
没想到宗玄礼竟然肯舍得以一瓶洗髓神乳来交好与他。
不过这洗髓神乳虽好,裘元却是用不上。他手中还有几十粒聚魄炼形丹。
此丹乃邓泉子炼制,功效还在洗髓神乳之上,不仅可以洗练体魄,还可以淬炼幽精,凝实阴神,说是筑基第一神丹也不为过。
他暗笑一声,将洗髓神乳放入法宝囊中。他虽用不上,但日后无论是转赠亲朋,还是与人易物,都是一等一的佳物。
虽然宗玄礼将般若大师的信带到了太微元盖洞天,但天隐子正在闭关,不知何时才会出关。
裘元不打算浪费这一段时间,于是盘膝在榻,默默运转太一化龙决,修炼起冲、带二脉来。
冲、带二脉属于奇经八脉,不同于十二正经和任、督二脉,并无自己独立的腧穴,只能存神观想,开辟“虚室”,以积蓄精神,存养法力,为十二正经起“泄洪”作用。
他在竹楼内打磨功果,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忽然竹楼外面响起一阵喧哗之声。
裘元眉头微颦,将法力顺“势”收拢到附近“河渠”中,而后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恼色。
方才他正修炼到关键之处,欲引导“河川之水”汇入“枢纽”,却被竹楼外喧嚣惊到,险些功败垂成,法力冲破“河堤”,在五脏六腑间肆虐。
幸而他念头通明,尽力收拢住如脱缰野马般的法力真气,顺“流”而下,将其“分流”到不同穴位,方能平息这一场祸患。
“何人在楼外喧哗,不知此处乃清修之地吗?”裘元高喝一声,面色不虞的看向轩外。
竹楼外走来一群少年男女,周身珠光宝气,富贵逼人,脸上带着趾高气昂之色,一个个面色都不太善。
“你就是裘元吗?识相的趁早滚出心斋池!”
其中一名红衣少女看见裘元出现在二楼轩窗旁,见他穿着朴素,身无长物,不由得讥笑一声,大声叫道。
“我等均是玄门大派子弟,方有机会拜入天隐子道长门下。你一个毫无背景的散修,也配与我等同居一处?”
“听说宗玄礼道长还赠送你一瓶洗髓神乳?呵呵,区区一散修,哪里能享受这等神物,还不快拿出来献于我等!”
裘元眉峰微蹙,不欲搭理他们,转身就走回内室。
“大胆!竟敢藐视我等!”那红衣少女见裘元明目张胆的行径,顿时英眉一扬,怒气冲冲。
她名叫伊红樱,乃是东海玄英岛岛主的女儿,因玄英岛主与卫仙客三弟子于鸿之相交甚笃,所以才有机会来天目山拜师。
伊红樱在玄英岛跋扈惯了,向来眼高于顶,不将一般修士放在眼中,便是常来交往的于鸿之的弟子,她也看不上。
这次来天目山,本以为以她的出身背景、天资禀赋,定能鹤立鸡群,被天隐子一眼相中。
没想到一来天目山,瞬间被震撼。
来者不是天师教掌教真人幼子,便是霄云门太上长老之孙,亦或是折梅宫宫主爱女。
与这些玄门巨室相比,她玄英岛少主的身份根本不够看。
这段时间迎来送往,点头哈腰,伊红樱早就郁闷不已,偏巧听说隔壁来了一个散修,很得太玄观主宗玄礼看中,竟然派人以洗髓神乳相送。
她心中激愤一下子引燃。
太玄观主宗玄礼何等人物?乃是天隐子道长八徒,最受天隐子宠爱,一举一动皆有可能影响拜师的最终结果。
当初伊红樱也曾携带一十八颗元蜃珠登门拜访,只不过吃了个闭门羹,连太玄观的大门都没进去。
如今宗玄礼竟然对一散修青眼相加,还以洗髓神乳相赠,这无不表明他的心意。
这可气坏了伊红樱。
她对天隐子弟子名额可是势在必得的,就算面对那些巨室子弟,她也有着自己的底气。
但半路中突然杀出来一个裘元,并得宗玄礼看中,她瞬间有了危机感,于是连忙鼓动了一班人马,就朝裘元住处杀来。
“好嚣张的散修!伊师妹与你说话,你没听到吗?”
一名头戴狻猊紫金冠,身披鹤羽大氅,脚踏藕丝步云靴的英武男子,见状脸色沉了下来,信步而出。
“伊师妹所言果然不错,似这等气量狭小、见识浅薄的散修,如何配于我等并列!”
他乃是阿尔金山霄云门太上长老之孙吴骏。霄云门乃西域三教六派之一,统御诸多国度。他这次也是来拜师的。
裘元见他语带讥讽,言辞跋扈,眉头一皱,移步轩前,道:“你待如何?”
吴骏沉声道:“区区一散修,竟敢冲撞大派子弟,便是以下犯上,论罪都可打杀。不过天目山灵疆圣域,不可随意亵渎。你便将宗玄礼道长赐予的洗髓神乳奉上,算给伊红樱师妹赔礼道歉。”
裘元听他说完,嘴角勾起,讥笑道:“原来诸位‘大派子弟’,还眼红在下一瓶洗髓神乳?也罢,我虽然乃区区散修,但也看不上此物,便赏赐尔等吧!”
说罢,扬手一挥,素白瓷瓶化作一道华光飞堕竹楼。
见裘元一副打发叫花子的模样,吴骏不禁面色阴沉下来,低声喝道:“小子,谁眼红你的东西!我等只不过是想给你一个教训,让你知道何为尊卑?何为礼数?”
“道尊德贵。我等修道人,只尊大道。似尔等动辄大派、散修,将身份当作宝贝也似,整天挂在口边,便是入了魔道。”裘元冷冷道。
吴骏目光阴沉,厉声道:“巧舌如簧!今日任尔口若悬河,舌绽莲花,也难逃公道!”
眼光朝身后示意,立即有一对双胞兄弟排众而出,活动着手腕,呵呵冷笑:“小子,你若现在跪下喊我们一声爷爷,我们便饶你一命!”
裘元见他二人周身华光隐隐,但精气神不足,显然是重视法宝胜于法力,不由得哂笑道:“跳梁小丑,何须多言!”
“小子,说大话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双胞兄弟冷哼,各自放出一道黑色飞剑,同时一拍法宝囊,取出一面黑纱,轻轻扬手,便化作一团乌云,内里雷电闪烁,隐而不发。
人群中,吴骏冷笑一声,拿眼旁观。
他身旁的伊红樱则轻蔑一笑,道:“谅他区区散修,如何是殷氏兄弟的敌手。那玄阴剑乃是采地底阴晦之气炼制而成,最擅长污秽飞剑法宝。若是那散修放出飞剑,一碰之下就被污秽,不知道会有多心疼,呵呵!”
殷氏兄弟嘿然一笑,指挥玄阴剑就朝裘元射来。
裘元见对方放出飞剑,稍微一瞥,就不放在心上。这等炼形都未过十二次的垃圾货色,他都不屑用腾蛟剑。直接放出麻姑锄,一道紫虹飞过,两柄玄阴剑顿时飞堕在地,断成几截。
“怎么可能!”
伊红樱话音顿时止住,嘴巴张的能塞下一颗拳头。
吴骏也是瞳孔一缩,不过稍纵即逝,而后故作淡然道:“他那柄奇异飞剑品质并不高,只是放出的虹光擅断飞剑罢了。”
他一甩袖袍,不屑一顾道:“哼,散修就是喜欢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不过殷氏兄弟手中还有乌云神鲛网,这可是炼质层次的法宝,乃是殷氏一族赫赫有名的法宝,这小子翻不了天!”
伊红樱闻言重又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嘲讽地看向对面:“原来如此。散修的确是有一些手段,不过技止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