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说到动情处，拿出手帕盖住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真是造孽啊……

沈妄城并不为她的眼泪所动。

“奶奶，欢喜的那个朋友精神出了一些状况，现在已经住院治疗了。我也很好奇，她压根不认识沈妄劫，为什么要抱着沈妄劫一起跳下去？不过我听说，她住院之前反复地念叨，所有伤害欢喜的人都得死。”

沈妄城将椅子拉出来，坐了下来，泰然自若地看着沈老夫人道：“奶奶，您说，她为什么口口声声认定，沈妄劫要害欢喜呢？”

沈妄城的这种表情，是让沈老夫人害怕的。

她向来猜不透自己的这个孙子心里在想些什么。

但是她知道，沈妄城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韩欢喜，而他现在认定，老三一家要害那个小丫头。

“妄城，你听奶奶一句劝，妄劫现在还在医院里呢，这次的事情，你已经给了他教训了。我相信，你借他两个胆，他也不会再伤害欢喜了。何况你也说了，她那个朋友精神不好，说的话，不能作数的。如果非洲分部非要派人过去，那就在销售部找个能干的调过去，一个不行就调两个，只要福利够好，大把的人会争着去。何况，不过就是7%的营业额，真出了什么差池，我们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就是。”

“奶奶”，沈妄城打断了沈老夫人的话，“您是太久没有接触之一集团的业务了。今年市场走向低迷，7%的份额，您拿什么找补？这件事情，董事会已经通过了，您现在来找我说什么都没用了。您倒不如劝劝我那个三叔想开点儿，如果他敢再打欢喜的主意，我就让他跪着去找我父母忏悔。”

沈妄城的语气突然变得阴狠，沈老夫人一时竟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他的父母……

像是对着沈老夫人当头一棒。

沈老夫人突然明白，有些事情，永远都不可能过去，一直以来的相安无事，也都是假象，不过是她自欺欺人的假象罢了。

过了许久，茶室中的安静如同沈妄城的决心，无法打破。

沈妄城不会松口，她只得回去另想他法。

沈老夫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再说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她在离开茶室的时候，突然回头对沈妄城道：“如果，如果我不在了，你会放过他们吗？”

沈妄城起身，走到沈老夫人的身边，轻声道：“您说呢？”

沈老夫人的手晃动的厉害，她必须也将另一只手放在拐杖上，才能稳住自己的身体。

一君，看到了吗？我们的好孙子要除掉我们的儿子呢。当初，你做出那样的决定后悔吗？你让我现在怎么办？我连死都不敢死！如果我今天撒手人寰，明天老三老四说不定就是失踪人口了！

欢喜坐在客厅中，时不时地向南院的方向张望。

见沈老夫人从南院进入别墅内，一脸落寞，眼角还残留着泪痕，沈妄城也没有跟在她的身边。

她快速起身迎了上去，唤了一声沈老夫人，“奶奶。”

如果可以修补，还是尽量修补一下她跟沈老夫人的关系吧。

沈老夫人却没有吱声，只是摆了摆手，低头朝前走。

欢喜看了眼老陈，老陈翻了个白眼。

没想到，老陈对沈老夫人的成见这么深。

欢喜只得小步跟上去，跟在沈老夫人的后面。

突然，沈老夫人停住了脚步，她稳了稳身形，回头对欢喜道：“天凉了，眼看要入冬了，记得加衣，别着凉了。”

说罢，沈老夫人往地下车库走去，欢喜一路跟在后面送沈老夫人离开。

欢喜不知道在茶室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沈老夫人出来以后，如此落寞，像霜打的茄子。

沈老夫人再没说话，似乎跟欢喜说的那句话，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

“奶奶再见。”欢喜跟沈老夫人道别后，面前的劳斯莱斯扬长而去。

她重重地舒了一口气，沈老夫人开始时的气场有多高，离开的时候背影就有多落寞。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能让她转变如此之大，欢喜不清楚，但好在她把这尊大佛成功送走了。

欢喜送走沈老夫人，走去南院茶室，远远的，她就看到沈妄城在茶室内，将茶杯重新放到原来的位置，又抬起她的古琴，从纸抽中抽出纸巾，将桌子与古琴擦了又擦，再将古琴放下。

他居然在茶室里……打扫卫生？

欢喜不禁有些诧异，快速朝茶室走去。

她也没有敲门，径自推门走了进去。

“沈叔叔，你居然还会打扫卫生？”欢喜指着沈妄城丢在一边的纸巾道。

“嗯”，沈妄城点了下头，像是个强迫症患者，在桌子上来回小心地挪动着欢喜的古琴，可就是找不到从前放置的位置。

看得出来，沈老夫人是垮着脸走的，沈妄城的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

欢喜更加好奇了，这祖孙二人究竟在这间玻璃茶室中聊了什么。

欢喜温柔道：“我来吧。”

沈妄城也没拒绝，退到了一旁，双手插在了西裤的口袋中，看着欢喜将古琴摆正。

欢喜与沈妄城闲聊，“沈叔叔，你知道你从我这要去的那把小银梳子我是用来梳什么的吗？”

“头发？”

“不是，你再猜。”欢喜俏皮一笑。

沈妄城记得大力跟他说过，她有喂流浪猫的习惯，米店附近的流浪猫的一日三餐几乎都快被她承包了。

他继续猜道：“猫毛？”

欢喜看着沈妄城这张认真脸，再配上他低沉的声音，说出“猫毛”两个字，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呀？哪有人特意买个小银梳子去给猫梳毛的？我至于那么土豪吗？”

欢喜说完就后悔了，跟沈妄城说“土豪”这个词，是她太年轻了。

这人八成对于她这种穷苦百姓的金钱观不能理解。

“那是用来干什么的？”沈妄城饶有兴致地问欢喜。

欢喜抬起她摆好的古琴，指了指下方的边缘位置，对沈妄城道：“你看，这里是可以系流苏的，我在西市的古琴，这里并排系着三个大流苏，可好看了，我的小银梳子就是用来梳理流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