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过后,便是夏日。今年不知怎的,只觉得比以往要热些,燕妙婷又时常被召进大内陪未来的婆婆,当朝的皇后娘娘,就抽不开身来探望元涑,元涑也因此鲜少出门,待到夏末廿二府中简约的给元涑过了个生辰,就又算长了一岁,十一了。
过了炎夏,那些个树叶都褪去绿色,只变得金黄,落在地上仿佛是被金子覆盖了一般,金秋便到了。
元涑伏在窗上静瞧着院子里的桂花树,随后合眸深深吸了一口气。
春桃从柜子中拿出一件淡蓝色对襟长衫,披在了元涑身上,“姑娘,天已冷了下来,可别受了风寒才是。”
正此时,秋橘推开房门进来,手中端着一盘柑橘,“燕夫人送来的,说是燕二姑娘从宫内特送给姑娘的。”
“燕姐姐在大内还想着我呢,”元涑伸手拿了一个,忽又想起一事,只瞧着秋橘说:“说起来,你也来府中七年了吧?”
秋橘点了点头,“是的,春桃比我早一年。”
“当初在祖母身边时打小就被要求识字写字,所以识字早些。春桃是在春日里桃子刚开时来的,那时候叫招娣,我觉得这名字不好就应景取了个春桃。谁知又过了一年,父亲又在秋日里抱回来一个不知名的小丫头,我瞧着桌子上放着的橘子,也就顺手取了个秋橘。”
秋橘笑着欲收回燕姑娘送来的柑橘,“原我的名字是姑娘随意取的,早知这样我便不将这柑橘送来,只管自己藏着吃了!”
“一春桃,一秋橘,不正巧对了?这橘子是燕姐姐送给我的,你若是偷拿走了,我可要去和燕姐姐诉苦,说我身边的丫头都是僭越在我头上的。”元涑笑着就起身去追,春桃则在中间拦着。
三位姑娘正闹着呢,春妈妈就行了进来,见如此情节,也笑着道:“我说大姑娘最近怎么不爱出门,原是有身边这两丫头陪着。”
见春妈妈来,三位姑娘才停了闹。两位丫头一改方才的样子,只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元涑坐上凳子,方问道:
“春妈妈怎么来了,是母亲那边有什么事吗?”
春妈妈行了一礼,回道:“是主君写了家书,说不过三月就能回来,估摸着应该可以在除夕夜之前。”
这是好事,元涑面露喜悦。
可自家是好了,却又想起陈夫人这几月里思念儿子常卧床不起,元涑心中就揪了起来,“可有小侯爷的消息?”
春妈妈笑道:“是有的,主君说小侯爷替自己挡箭虽受了伤,可也没太严重,如今已是健健康康,想来小侯爷的家书也已经送到定远侯府了。”
既如此那才是万好的。
元涑虽鲜少出门,可是也常去见见陈氏,可每次见到陈氏的时候元涑心中都异常难过,瞧着她的样子,便也不免担心起自己的父亲来。
现如今万事顺意,心中直悬着的石头方才落了地。
春妈妈又道:“令国公府得知了消息也是大喜,燕二姑娘和太子的婚事本定在下一个月,如今得知大军要班师回朝了,燕二姑娘特求了官家恩典,要等过了新年等国公爷回来再举行。”
如此是好,国公爷征战一年,回来阖家团圆的办了自家女儿的婚事,这才是最十全十美的事情。
……
话说收到那封家书后,元夫人就日日盼着星星盼着月亮,只盼自家夫君可以快些回府。还将此事告知了老夫人,老夫人便带着元姝提前几月回来了。
腊月廿九正是除夕之夜,天空中下着鹅毛般大的白雪,上京城众户人家都点了红灯笼,挂了新对联,城门内百姓早已静候迎接,就连官家也亲临城门。
众人在申时初就已等着了。
元夫人轻握着元涑的手,双眼之中微含着泪水。这一年都忍过了,到了回来这一日双眼反而变得不争气了。
元家众位公子姑娘则都站在元夫人身后,却都纷纷探出脑袋瞧向远方。
到了亥时末刻,不远处才行来一队人马,打头阵的,正是令国公、靖安侯以及小定远侯,在他们后头还跟着数万的官兵。
官家立在城墙之上,瞧着这一众昂扬的战士,心中露出满意的笑容。
众百姓点了炮竹,天上顿时绽放出一朵又一朵绚丽而明亮的花,街道上的众人齐齐跪下,只为迎接这些保疆卫国的战士。
过了今日,便是牛年了。
元陆亭远远的就瞧见了自己的妻儿,便下了马急急地跑了过来。
元夫人细瞧了自家这位夫君,终于是止不住泪,决堤一般地落下,“瘦了,也黑了。”
元陆亭也含着泪大笑了几声,“家中可一切都好?这些小娃娃可有给你惹事?”
元涑便上前说道:“爹爹竟是这样想我们,亏得我们整日里盼星星盼月亮的只求你快些回来。”
见自己的女儿,元陆亭上前将她抱起,“沉了,可见是长大了。”
元姝也上前,“爹爹眼中竟只有姐姐,怎么也不瞧瞧咱们这几位女儿。”
元陆亭又一个一个的将其他三位女儿也都抱了一下,随后又问了问三位哥儿的功课如何。
只等官家说完了话,众人方回了家中。
老夫人早已在寿康堂内喜不自禁,只一会坐下,一会行到窗前眺望,一会又让身边的常妈妈出去打听消息。
最后听见了从府门口一路响进来的鞭炮声,这才静下了心。
元陆亭行进寿康堂,先问候母亲的安好,随后又泡了一杯茶递上,这才跪下道:“儿子不孝,让母亲这么大年纪了还为我担着心。”
老夫人急忙上前扶起元陆亭,“我跟着姝姐儿去了兰若寺小住,心中正喜呢,哪里会担心你。”
常妈妈笑着道:“咱们老夫人去了兰若寺那是日日为主君祈福呢,嘴上说着不记挂,可心中却是十分记挂着呢。”
“老泼皮,尽胡说!”老夫人作势便要去敲打常妈妈。
众人瞧着这场景,也都笑了起来。
老夫人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而后将元陆袁走后这一年家中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说了一遍。
从渝州老家讲到王氏,再由祁家四房讲到王氏卖女求荣,最后便是信哥儿的婚事和两户元家重归于好。
待老夫人讲完了,刘三家的才敢传膳,这一家子便坐在一起又听起了元陆亭聊西北一事,虽说是西北战事,可席间元陆亭提到最多的,就是那位替自己挡箭的小定远侯祁璟。
“当真可谓玉树临风,一表人才,英姿飒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