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内两位小厮被谋杀的事情很快便传回靖安侯府中了。
元夫人和元陆亭也正巧起了床,听了这事面上都忍不住一惊。
“看清楚了,确定是咱们府上的?”元夫人连语气中都充满了惊骇。
春妈妈道:“来报的这些人都被吓傻了,只有亲眼瞧见的那位丫头一直说个没完,眼瞧着是要疯了。”
元陆亭正襟危坐,双眸紧闭。良久后,他说道:“将今日出去的那些下人全部叫到正屋。”
一众人便全站在了正屋里头,大家都面色惨白一言不发,唯独那位亲眼瞧见的丫头一个劲地喊着:
“血,满地都是血呢,那两个小哥是睁大了眼睛躺着的……惨死的,是惨死的!”
“……”
春妈妈听不下去了,便叫人将这位小丫头的嘴给堵了起来。
向来胆子大的刘三家的也已变得呆傻,元夫人叫了她两声她才做了应答。
瞧着这些人的样子,元夫人轻叹了口气,“可瞧见那杀人之人长啥样,衣着又是什么?”
刘三家的细细回想着,可越想便越觉得后怕,微颤着声音回道:“回夫人的话,一共是两个人,都穿着黑衣蒙着面,实在是看不出来是何人呀。”
元夫人又问:“那你们未曾上去将这二人给拦住?”
刘三家的回道:“那二人手上都握着剑,我们这些人又一时间吓得傻了,便不敢也没想到要上前去追。”
如此,便是等于什么也没问出来。
屋内又恢复了平静,可大家伙心中均波涛汹涌,全强装着镇静。
此时,元陆亭问道:“死掉的这二人都叫啥名,平日里可与人有什么仇恨?”
“回主君的话,这二人一个叫庆瑜,一个叫明路,都是咱们府上前些年先来的,一同进来的还有两个叫墨雁和观言的。”
元陆亭问道:“后面这两位是不是前段日子回了老家?”
“正是,都说家中母亲病重,这才让他们回去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
刘三家的微微一愣,“要说起来,一月时间早已过去,可这二人也未曾回来。”
元陆亭冷笑了两声,随后同元夫人说道:“这事既然已经到此了,就劳烦夫人派人给这两位小厮家中送些银钱,再将尸首送回去好生安置。后头两位既然不愿意回来,就也将身契送回去,再每人给五十两银子。”
元夫人诧异,问:“便不查了?”
春妈妈就将屋内的人都叫了出去,元陆亭才说道:“不查了。”
“为何呀?这好歹也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呢,不查出来那他们岂非死不瞑目了?”
元陆亭站起了身子,“这事不能再查下去了,也叫府内的人都不允许议论此事,一旦让我听见了,就地打死,陪同这二位一同去黄泉路上当个伴。”说罢,元陆亭便以还有公务在身的理由出去了。
等走到一处没人的小屋后头,元陆亭才对身侧的刘三问道:“当时送柳小娘回去的是哪几位?”
“回主君的话,是叫墨雁和观言,还有两位……”说到这,刘三便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送柳小娘回去的,正是今日里死掉的两位和消失的两位。
元陆亭之前在正屋内就发现了这一点,这几位小厮还是自己当初亲点的。
“去查查柳小娘被柳家人葬在了何处。”
刘三不知道是说还是不说的好,犹豫了许久才说道:“柳小娘未曾送回柳府,而是……而是被这死人丢进了乱葬岗内。”
“我给了这么多银钱,让他们好生将柳氏安葬了,难不成这些银子都被这四人贪污了?”
而后,元陆亭又到了晗熙院。
元姝正巧端正地坐在桌案前正看着《孔子家语卷二·致思第八》。
见元陆亭来了,特意将那句“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读了出来。
随后起身行了一礼,“父亲安。”
元陆亭点了点头,未曾说什么。昔日元陆亭来晗熙院的时候,总和自己这位三女儿有许多话可说,可现如今竟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还是元姝倒了一杯茶,笑着先开了口,“自从小娘过世以后,父亲这还是第一次来晗熙院吧?”
话虽是说出来了,可却让元陆亭十分尴尬。
接过茶喝了一口,元陆亭不接元姝的话,只答非所问:“姝儿这茶泡的越发香甜了。”
“是吗,”元姝轻笑了一声,“都是小娘生前教我的。”
元陆亭抬眼去瞧元姝,二人四目相对,他忽然间觉得自己面前的女儿已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一位素未谋面的陌生女子。
刘三的识趣,便带着屋内其他的下人退了下去。
屋内又恢复了平静,许久以后元陆亭才问道:“这两条人命都是死在你的手上吧?”
元陆亭已将茶盏中的茶都饮尽了,元姝不急着回话,而是先将茶盏里头倒满了茶水。
随后,她才道:“父亲记错了,明明是四条人命。”
得了证实,元陆亭就给了元姝一巴掌。
元姝吃了痛,双眼之中只噙着泪珠,欲落不落的在眼眶中直打着转。
“父亲是觉得女儿做错了吗?”
“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元姝呵呵冷笑道:“偿命?他们将小娘丢进乱葬岗的时候为何不想想自己会有什么下场?父亲,小娘她好歹陪了你二十几年呀!”
随后又恢复平静道:“杀人偿命尽管将我的命拿去便是了,我也好随着小娘去。”
元陆亭看着自己这位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儿,一脸愁容地问道:“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我向来是这副样子,只是父亲向来便对我这个人是怎样的不多清楚罢了。”
屋内又沉寂下来。
“择个好日子,我给你小娘造个衣冠冢,再将她的排位供奉在兰若寺里,这样可好?”
“可好?”元姝又冷笑了几声,“父亲这是为了来应付我才给小娘这番‘殊荣’吗?”
“你!”
元姝站起身子,背对着元陆亭,“父亲不必如此特意,小娘的后事便不劳烦您了。”
元陆亭越看自己这位女儿心中便越气,吩咐了人将晗熙院围的死死的,再不让元姝出去半步。
屋外打了声闷雷,雨便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元姝瞧着窗外的景,又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