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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重天，牛翠云的哭声惊天动地。

只见他头上多了几十个大包，一脸红肿，一瘸一拐地在前面奔跑，牛青山提着从红果树上掰断的棍子，追着牛翠云，不依不饶。他一边打，一边骂，“我叫你坑爹！我叫你坑爹！！”

终于，牛青山打不动了，也跑不动了，他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休息，大声吆喝道，“累死老子了，来，给爹捶捶背！”

牛翠云畏畏缩缩、胆战心惊地走回到父亲身旁，一边捶背，一边寻思道，“自我成仙千年，跟着金星老爷的班，都是鸿运当头，好事一件跟着一件，怎地今日见着父亲，竟然如此倒霉？”

看着哼哧哼哧喘气的父亲，牛翠云又暗自思量，“圣人说，祸福无门，唯人自招；又说因果报应，丝毫不爽！我没做什么恶事，没出过什么恶言，难不成是父亲……”

牛青山歇过劲来，舒服地晃晃脖颈，捏捏手指，故意哼哼几声，一副要给儿子撑腰的样子，很有气势地道，“儿啊，我跟着太上老君修仙问道，勤勤恳恳，白日耕田，夜晚读书……”

“爹，老君还要你耕田？”正在给他捏肩的牛翠云，惊讶起来。

“兔崽子，你耳朵怎么长的？我说的是，我跟着老君修道，白日炼丹，晚上读书！”牛青山赶紧改口。

牛翠云捏肩的手，更加勤快，力道也更加轻巧，“爹啊，还是你牛！不对，你简直就是牛祖宗！老君的丹药，千金难求，你天天在丹房，跟着他老人家炼丹，老君有没有赏你几粒丹药？”

“你爹别的没有，丹药那是天天吃，我都吃腻了。那玩意，还是不如青草好吃。”

牛翠云难以置信地眨眨眼，“爹，你身上带的有没？”

“嘿嘿，爹来见你，能不带点礼物？！”青牛说罢，向怀中掏去，取出一把凝神丹、一把长生不老丹，塞到牛翠云手里。

“老道不是牛，却天天喜欢吃牛逼。他说这玩意，吃了能长生不老，能让我早日成仙，我吃了八万年了，也没见成仙……哦，不对，真让我成仙了。”想起儿子已经入了仙籍，青牛赶紧改口。

“爹啊，你真真是好福气，能够跟着天庭最大的老神仙太上老君修道，还能住在三十三重天上，脚踏日月，手挥星河，羡煞儿子了！作为你的儿子，我真是太骄傲了，太开心了，太激动了……”牛翠云捧着那些仙丹，激动得语无伦次，热泪盈眶，拍马屁也拍得行云流水，圆转如意。

牛青山得意起来，“爹不是跟你吹牛，说是我跟着太上老君修道，实际上也是那老君伺候我！他每日里要把青草给我铡好，饮水给我端满。青草铡得不短不长，若敢层次不齐，看我吐他一脸牛口水！饮水必须是那天河中太阳刚升起时的上上游之水，若不是朝阳初生的天河上游水，我一蹄子把桶踹翻，绝不给他半点好脸色！为了讨得老父欢心，那老君还要在青草里拌上丹药，放少了滋味不够，或者放多了让草料太苦，我……咦，儿啊，你的脸刚才不是红肿红肿的嘛，现在怎么青了？嘿，奇了怪了，怎么还出冷汗了？幺幺幺，说你出冷汗，你还哆嗦上了……”

牛翠云哆哆嗦嗦地抬头看向天外天，一个蹦跳，把自己和牛青山的距离拉开了五米远。

想想还是不安全，他又几个蹦跳，足足逃到了距离牛青山百米开外，继续抬头看天。

牛青山惊疑起来，看看自己周围，没啥嘛！

他站起身，准备走向牛翠云，问问缘由。

“爹，你别过来！”牛翠云果断地再次几个蹦跳，又把两人距离拉开了几十米。

“儿啊，你在这装神弄鬼，糊弄爹哩！你瞅啥？”牛青山也向天上望去。

“我瞅雷呢。”牛翠云老老实实回答。

“啥？你想让雷劈爹？！你个兔崽子，刚拿了爹的仙丹，就想让爹被雷劈死，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拆断你的骨，抽了你的筋！”牛青山大怒，开始追打牛翠云。

……

牛翠云躲闪了盏茶时间，也不见天雷滚滚，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咦，爹说这大逆不道的话，该遭雷劈啊！难道雷公今日又喝醉了，没上班？”

牛青山这才追上了牛翠云，用力在牛翠云的脑袋上弹了三下，疼得牛翠云嗷嗷直叫！

“爹，你这力道也太狠了！把我脑壳弹破，人变傻了咋办？”

“这也叫狠？我看你是我亲儿，还是留了三分力气的！就你跟着修道的那个下仙，叫什么李长庚的，被我在兜率宫门外弹的那三个脑瓜蹦，那才叫狠呢！爹当时是怒气攻心，也忘了给你留点面子，直接用了十分力气，没有丝毫客气！”牛青山悠然说道。

牛翠云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闪起无数调皮的小星星……

牛青山看到牛翠云突然晕倒在地，觉得十分莫名其妙！

他走到儿子身边，左摇右晃，牛翠云就是不醒。

“唉，人工呼吸也没学会，看来只有用仙丹了。”牛青山无奈，再喂了牛翠云一粒凝神丹，这才把牛翠云叫醒。

牛翠云悠悠醒来，睁开眼，晕乎乎道，“我是谁？我在哪？”

牛青山大惊，“我的儿啊，莫不是我那三个脑瓜蹦，真把你弹成傻子了？”

牛翠云看了看牛青山，然后从牛青山怀里站了起来，掏出了牛青山送给他的那些灵丹妙药，又塞回了牛青山手里，正眼正色严肃地说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儿子。”

“我的个亲娘啊！八万年不见我的儿，见面就给整成个傻子，这可咋跟他妈牛花花交代？”牛青山急得抓耳挠腮。

“你接着找你儿子吧，我走了，再见。不，再也不见！”牛翠云转身要溜。

牛青山一把拉住了牛翠云，“儿啊，你还记得自己不？你是牛翠云，我是你爹牛青山啊！”

“天下叫牛翠云的人多了去了，都是你儿？我真不是你儿，刚才想骗你仙丹，才冒充你儿，如今必须坦白从宽。”牛翠云大义凛然道。

“咦，这等口齿伶俐，思路清晰，不似个傻的！翠云，咋滴了，连亲爹也不认了？”牛青山赶紧自我反省，没发现啥错嘛！

老子打儿子，能有错？

我还送了这么多仙丹嘛！

“你不是我亲爹，你是我祖宗！那都是几万年前的事情了，我也又经历了数百个轮回，做过牛，做过马；做过鸡，做过鸭；做过夕阳西下的断肠人，做过枯藤老树的黑老鸹……数百个轮回，哪个轮回没有爹来没有妈？你说我几百个爹，你算老几？！”牛翠云振振有词，一心想跟牛青山划清界限。

“你个不孝不义的畜生，不认爹是吧？！我让你认不认，我让你认不认！”牛青山抡起巴掌，到牛翠云脸上啪啪打个不停。

牛翠云嘴巴出血，屈打成招，只好跪地求饶，“爹啊，我的个无法无天的亲爹唉！不是我不想认你这个爹，是儿子我道行浅薄，福缘不深，我不敢认啊！凡人骂上一句太上老君，五雷轰顶；神仙骂上一句太上老君，道减百年。爹爹你倒好，天天骂！凡人骂上一句太白金星，九族尽灭；神仙骂上一句太白金星，仙籍除名。爹爹你倒好，见面就给他三个狠狠滴脑瓜蹦！”

“痴儿，又来吓唬你爹！那太上老君是个什么玩意，爹不知道？一个糟老头子，只会炼丹制药，别的他会啥？当年也是百般哀求，万般用心，才把你爹我请入兜率宫，给他作伴。这样的太上老君，骂一句就五雷轰顶？！我呸！你听着啊——”牛青山清了清嗓子，“死老道，老东西，老杂毛，老鳖孙，老龟孙，老王八蛋……唉，儿啊，你咋又晕倒了？”

92

牛翠云在牛青山的怀抱里，再度悠悠醒来，真真体会到了哀莫大于心死的滋味。

既然这爹躲不开，他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爹啊，你知道道德天尊，有多大的神通吗？”牛翠云问道。

“知道啊，不就是炼丹制药，再加吹牛逼。”牛青山不以为然。

“盘古开天知道不？”

“那还是你小时候，爹给你讲的故事，咋能不知道？！盘古那是大神中的大神，天地混沌中诞生的神通最大的男神！”

“我师父说，那是太上老君的一个分身。”

“你说啥？！”

“女娲补天知道不？”

“咋了？”

“我师父说，女娲娘娘，也是太上老君的一个分身。”

“绝无可能……吧？你师父，就是那个下仙李长庚，他说的话，你也信？”

“爹，我求求你，别再叫我师傅的名讳了，这也会遭报应的！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一见到你，就吃了一嘴屎！”牛翠云说到这茬，又开始干呕起来。

“你师父一个下仙……”

“我师父掌管三十六路天庭大元帅，号令三百八十四天将，还有十万天兵任驱使！他老人家在天庭官拜一品，位极王侯，玉皇大帝赐他见驾不拜、带剑上朝的特权，又是谁的下仙？！”

“在天庭官拜一品？”牛青山长大了嘴巴，合不拢。

“正是。”

“位极王侯，玉皇大帝也很给他面子？”牛青山眼睛大睁，也开始合不上了。

“当然。”

“掌握十万天兵，三百八十四天将，更有三十六路天庭大元帅？”牛青山哆哆嗦嗦道，脖子缩了起来。

“嗯。”

这次晕倒的，是牛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