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江市政府。
藤田进目光复杂。
这边虽然看不到四行仓库,
但是那边传过来的声音却能清楚的听到。
一个懂天朝话的参谋正在旁边负责转译。
田尻利雄幽幽的说道:“师团长,看来天朝军是打算顽抗到底了。”
“那就成全他们!”藤田进咬牙切齿的咆哮道,“让他们与四行仓库共碎,让他们与四行仓库一起化成灰。”
“我倒要看看,”
“当皇军真的调来重炮,”
“当几十门重炮一字排开之时,”
“他们可还有勇气迎着重炮发起冲锋?”
“哪怕是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哪怕化成灰,也要进攻?”
“漂亮话谁不会说,大话谁不会说,真正做到又有几人?”
“给冈本君打电话,让他继续给租界施压!”
“明天傍晚之前,两个煤气罐必须清空!”
“通知重炮部队,立刻前出四行仓库!”
“战车部队和海军继续封锁新垃圾桥!”
“一只老鼠都不准离开四行仓库!”
“哈依!”田尻利雄重重顿首。
……
姑苏行辕。
张柏亭给侍从室发了一封电报。
接到电话,侍从室陈主任不敢怠慢,赶紧面呈常凯申。
“……等他们调来重炮,你们将看到,”
“我们524团将迎着日军的重炮发起冲锋!”
“哪怕是死,我们也要死在冲锋的路,哪怕化成灰,我们也要进攻!”
“待我们成灰时,你们将看见我们的笑,日寇和那些试图欺凌我们的人,将看见我们的不屈与坚韧!”
“天朝人,永不言退!”
“天朝人,永不被征服!”
听到这里,常凯申悚然动容。
“哪怕化成灰,我们也要进攻!”
“哪怕是死,我们也要死在冲锋的路!”
“仗打到这个份,我们已经不会别的,除了死守,就只会进攻?”
“若淞沪战场70万大军皆如此,又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常凯申喃喃低语了几句,又道:“这些话都是朱胜忠说的?”
“是的,这是他的原话。”陈主任肃然道,“聚集在苏州河南岸的数十万沪江父老,皆亲耳所闻。”
“好!好!好!”
常凯申连说了三个好字。
旋即又神情一黯,叹道:“可惜。”
可惜什么,答案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常校长当然是可惜朱胜忠这员虎将。
此人要是不这么执拗,要能活下来,前途不可限量!
但是现在,万事休提。
好半晌后,常凯申忽然又说道:“给张柏亭回个电报吧。”
“524团1营矢志报国,以死全节,堪为全军之楷模。”
“营副朱辰,擢升陆军中校,实授营长。”
“524团1营授‘四行营’称号!”
“四行营?”陈主任微微色变。
授予称号,这可是第一等殊荣。
民国以来,只有授予师一级称号。
授予营一级部队称号还是头一回!
……
沪江饭店。
张柏亭神情肃穆站在旁边。
何女士手握着电话筒,已经哭得犁花带雨。
“朱营长。”何女士哽咽着说道,“我们还有什么能为你们做的吗?”
“何先生,不用了。”朱辰说道,“马革裹尸原本就是军人的本份,你们不需要觉得愧对我们,真正有愧的应该是我们!”
“是我们没有打好仗。”
“把沪江丢了。”
……
“不!”
“朱营长,”
“你别这样说。”
“你这样我心如刀绞。”
何女士带着哭腔说道,“我的意思是,”
“524团的官兵们可还有什么遗言要留下?或者是否有什么遗物需要转交给他们的亲人?我们能为你们做的恐怕也只有这些了。”
……
“有。”朱辰道,“遗物已经转交义工带回。”
“遗言也有,眼下全营将士正在逐一录制。”
“待明日一早,我们将通过广播逐一放送。”
“离乡路千里,面辞父母妻儿已然不可能,唯愿何先生及参座能将我营官兵之遗言逐一转告,勿使年迈双亲伤悲,勿使少妻幼子忧惶。”
……
“好!”
“我一定转告!”
何女生流着泪说道,
“我定亲自门转告!”
……
“言尽于此!”
“何先生,参座!”
“咱们,今生不再见!”
“啪嗒!”朱辰挂断电话。
……
何女士跟着挂断电话。
忍了片刻,终于还是没忍住。
终于还是伏案放声恸哭起来。
张柏亭却转身面向四行仓库,啪的挺身立正,敬礼。
“胜忠!”张柏亭喃喃低语道,“咱们,今生不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