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坚寿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对百辟诚心相问,却只得到轻描淡写的一句“没有”。百辟仍然是一脸高高挂起的淡漠模样,却将皇甫坚寿气得够呛。
百辟似乎也看出了皇甫坚寿的不悦,又悠悠地补充道:“司徒大人并未嘱咐我什么灭董良计,但司徒大人曾经和我提起过一个剿灭董卓的想法。”
“司徒大人说,要杀董卓,必须借由吕布之手。”
皇甫坚寿点点头,果然王允还是打算牺牲貂蝉来挑拨董卓和吕布的关系,以此来诛杀董卓,但这种方法未免也太过残忍,无异于完全葬送了貂蝉的一生,出于人道主义关怀,他绝不忍心做出牺牲一个无辜的人来达到自己目标的事情。
如今虽身处战乱之世,但皇甫坚寿仍不能说服自己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来,王允所说的“借由吕布之手”确是一剂良方,但以他目前的实力和情况来看,他完全不具备利用吕布的能力和机会。
皇甫坚寿心乱如麻,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只好对百辟道:“我现在虽想不出诛杀董贼的计划,但却有一事需要阁下协助。”
听到皇甫坚寿说没有诛杀董卓的计划,百辟冷着一张脸靠在树上,平静地问道:“协助什么?”
皇甫坚寿说道:“请阁下为我介绍一位有真才实学的武学大师。”
百辟听完,意味深长地望了皇甫坚寿一眼,颇有几分轻蔑地哼了一声,悠悠道:“你是想效仿那献刀的曹孟德?”
“刺杀只能消灭一个董卓,那第二个、第三个董卓怎么办?如此迂腐之见,还是不要抱希望为好。”
皇甫坚寿挑了挑眉,没想到司徒府上一个不参朝政的武者竟有如此见识,倒确实令他刮目相看,刺杀并非解决事情的根本方法,这一点他何尝不知,但以他现在的情况来看,也只有刺杀董卓这一条路可以走。
何况他有天下第一的根骨,只要寻得一技艺高超的武师,稍假时日,或许他便真能入宫杀死董卓。
百辟见皇甫坚寿一意孤行,冷冷地说道:“我知道一个名声甚佳的武师,但他远在冀州,你还要去么?”
“去,我也没什么行李,我们现在就可以动身。”皇甫坚寿回答地不假思索。
百辟满脸黑线地看着已经向着洛阳城内走去的皇甫坚寿,实力高强的武师他知道不少,但他原本只是想借冀州之远来打消皇甫坚寿幼稚的刺杀念头,但没想到这个榆木脑袋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冀州又不在那边,你往城里走什么?”
“买马!”皇甫坚寿头也不回。
此时,皇甫府内,身着甲胄的官兵像黑云压城一般将府上围了个水泄不通。
李儒骑着白马,在士兵的簇拥之中,尖着嗓子吆喝道:“皇甫坚寿!大胆逆贼,还不快快出来领死!”
府中,离娘身着一袭红衣缓缓走出,浓妆艳抹、神色热情,宛如一朵盛放的红玫瑰,又像是一团即将失控的火焰。
离娘走到李儒的马前,十分端庄地行礼道:“小女离娘,拜见郎中令大人。”
李儒捻着胡须,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冷笑着对左右道:“好啊,原来这皇甫老儿是金屋藏娇啊!”
面对李儒的不敬,离娘的脸上没有露出半点不悦,反而笑道:“大人说笑了,小女子乃是皇甫将军的义女,大人这样说,可就折煞小女子了。”
李儒冷笑一声,突然间双目圆睁,叫道:“别拖延时间,叫你们家公子出来,昨夜我们西凉军在你府门前暴死,若是没有合理的解释,就和那皇甫老儿一起掉脑袋吧!”
府上的男丁听到李儒三番五次出言不逊,折辱于皇甫嵩,全都怒不可遏,一个个冲着李儒咬牙切齿,有些家仆甚至沉着脸径直去后堂抄家伙。
离娘深吸一口气,高声叫道:“都愣着干什么!李大人说的话没听到么?都给我滚去后堂,叫公子出来!叫不醒公子就都别出来了!”
离娘这一声洪亮清远,整个皇甫府上下都听得一清二楚,李儒也暗暗吃惊,没想到面前这个貌美如花的女子竟有着如此深厚的内力,想来也并非泛泛之辈,刚才这一声训斥显然是说给所有家丁们听的,为得就是让他们全部躲进后堂,不要再给自己抓住机会。
李儒当然知道那几个西凉兵是被皇甫府上的人所杀,自然也能确定皇甫坚寿已经逃走,现在并不在府上,但大家同为朝廷官员,若无抄家的命令便私自搜寻皇甫府,总会给文武百官留下用来救出皇甫嵩话柄。
强来不得,李儒便想要借此机会,挑衅皇甫府上之人,让他们与西凉军发生冲突,这样就能乘势将皇甫府一锅端掉,却没想到是皇甫嵩的这个义女坏了他的如意算盘。
但李儒并不慌张,皇甫坚寿毕竟不在府上,现在的皇甫府被西凉军围得水泄不通,他绝不会有混入府中的机会,只要皇甫坚寿不现身,他一样有派兵入府的理由。
眼见所有全府上下都躲进了后堂,李儒阴笑道:“姑娘御下有方,思维敏捷,真是令人佩服。只是不知,皇甫公子何时才能出来?”
离娘嘴角微微一扬,似乎和李儒一样得有恃无恐,轻笑道:“李大人稍安勿躁,公子片刻便来。”
李儒警惕地望向府中后堂,他断定皇甫坚寿此时绝不在府上,但看着离娘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恐怕是后堂之中有什么蹊跷。
思来想去,仍是放不下心,刚打算勒令左右去后堂一探究竟,便见一条黑烟从后堂之中冲天而起,一股列火燃烧的焦糊味随着微风飘来。
“后堂失火了!!”
“快救火!!”
一时间,家仆们慌张的叫嚷声此起彼伏,但过了半晌,仍没有看见半个家仆出来打水救火的身影,反而是惊叫声此起彼伏。
李儒有些不解,望其火势,显然是已经点燃了后堂的宅子,但全府上下却无一人救火,倒像是故意让这场火越烧越大一般,才思敏捷如李儒,一时间却也不知此中事由。
再看离娘更是镇定自若,脸上仍然带着端庄的微笑,仿佛后堂的大火与她全然无关。
离娘悠然道:“下人们办事不力,竟烧了自家府邸,李大人见笑了。”
李儒心中正惊疑间,一辆马车便停在了皇甫府之外不远的地方,几个家丁铺好马凳,一个身穿官服的白发老人便从马车上缓缓走下。
“郎中令大人,”老人一边快步冲着皇甫府走来,一边笑呵呵地念叨着,“郎中令大人,老夫恰巧路过这里,便看见皇甫府失火,你也是因此前来吧?”
李儒掉转马头,看到老人,心中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并不下马,只是拱手道:“下官李儒,拜见司徒大人。”
王允笑呵呵地点点头,望了望包围皇甫府的西凉军,诧异道:“郎中令大人,为何兵围皇甫府啊?”
李儒道:“司徒大人有所不知,这皇甫嵩乃是国之罪人,下官奉命软禁其府中众人,不曾想其子皇甫坚寿却逃逸而去,还杀了我许多官兵。”
王允听罢,惊呼道:“竟有此等事情,这皇甫坚寿也太过大胆,竟敢斩杀官兵!此等罪恶行径老夫也不能姑息!”
“郎中令可有何证据能证明其斩杀官兵,老夫现在就去上奏陛下,请陛下降罪!”
王允话锋一转,登时将得李儒哑口无言,但王允却仍慈眉善目,笑意盎然地望着李儒。
李儒只好强压怒火道:“司徒大人说笑了,那皇甫坚寿杀人逃逸,又何来证据?”
王允笑道:“既无证据,那随便抓人便不合国法,恐有损郎中令大人的名声。既然如此,郎中令大人如此大张旗鼓地领兵前来,一定是专程为了救府上之大火吧?”
李儒表情僵硬地点点头,皮笑肉不笑地拱手道:“真是难逃司徒大人的慧眼,在下也是救火心切,便多调了些人马来......”
说着,李儒用力一挥衣袖,喝道:“高林!!”
一个士官模样的军士跪倒在地,高呼道:“在!”
“赶快把皇甫府上的大火灭掉,然后带兵回营!”
李儒这几句说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当场就把王允给生吞活剥了,但王允毕竟位列三公,就算他是董卓的女婿,也不敢太过放肆,只能黑着一张脸,策马独自离开了皇甫府。
王允和离娘站在一边,悠然自得地看着这些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西凉悍夫此刻忙前忙后地为后堂灭火。
离娘向王允行礼道:“多谢司徒大人出手相救,今日若非司徒大人,我皇甫家恐怕要遭灭顶之灾。”
王允感叹道:“竟能想到自焚宅邸来求救,皇甫将军的儿女都乃人中龙凤啊!”
离娘低头一笑,没有回答。
“今日起老夫会在皇甫府附近安排眼线,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老夫也能保你们周全。这样的话,皇甫公子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离娘试探地问道:“司徒大人为何对我家公子寄予如此厚望?”
王允怔了片刻,缓缓叹道:“如今虎狼当道、天子受辱,国家动荡,民不聊生。老夫一生食汉禄受汉恩,到老却还要看到如此景象!故而只要能拯救汉室,拯救陛下,就算有一丝希望,老夫定然全力以赴,绝不吝惜这条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