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7
每一颗真心都值得被好好对待,这是鸡汤告诉你的,而每一次真心都可能会被丢进垃圾桶,这是被炖汤的母鸡告诉你的。
——《眠眠细语》
晏初水的焦虑与失落,殷同尘都无法感同身受,在他看来,对方不喜欢自己又如何,只要从现在开始让她喜欢不就好了吗?
这个观点非常有说服力。
晏初水立刻就信了。
不过殷同尘还是补充了一句,“当然,也可能越努力,对方越讨厌就是了。”
“……”
而且,晏初水的人设不是天煞孤星吗?
应该越孤僻才越巅峰啊!
管人家喜不喜欢呢。
对此,晏初水是这么解释的——
“婚都结了,日子总得过下去。”
这话说的,像个丈夫在外面花天酒地,自己在家带孩子的家庭主妇似的,无奈、心酸,还不甘心。
潜台词就是,不是他执着,而是因为结婚了,才需要建立感情。
他是一个传统的人。
不料殷同尘笑起来,“老板,这你就外行了,中国式婚姻,孩子才是纽带,感情都是勉强。”
“……你是说,喜欢我,很勉强?”晏初水皱眉。
他、才、不、信!
某种程度上,殷同尘很欣赏老板的孤勇,却也不得不告诉他一个真相,“喜欢许眠的人,肯定比喜欢你的多啊。”
还有一句,他没好意思说出口
那就是——晏初水,你讨人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都是积累,都是债啊!
晏初水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他觉得殷同尘在公报私仇、夹带私货……他不悦地抬起眼皮,冷冽的目光从殷同尘的颈项间划过。
比刀刃还锋利些。
“你的意思是,即便你的工资是我发的,你也觉得许眠不应该喜欢我?”他冷声问。
“……”
殷同尘跪了。
为了年终奖,为了提成,他决定出卖自己的灵魂,给老板献计!
“老板,鉴画要靠你的眼睛,鉴人就不一定了,所以你看到的,未必是真相。”
“哦?”
这与晏初水以往的生活经验截然相反,他不免产生了疑惑。
“喜不喜欢的,你得亲口问啊!”殷同尘苦口婆心地说,“字画不会说话,但人会啊!”
这个观点也非常有说服力。
晏初水又信了。
唯一的问题是,字画不会说话,但也不会撒谎,可是人会啊。
“我怎么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虽然许眠又乖又可爱,肯定不会骗人,但万一呢,万一她害羞、矜持、不好意思说呢……
殷同尘啧啧嘴,抬手比划了一个喝酒的姿势。
晏初水挑起眉梢,愿闻其详。
“所谓酒后吐真言,就是把她灌醉,然后什么都知道了。”殷同尘兴奋地搓手。
晏初水迟疑了一下,因为他的酒量并不多好,只有吃西餐时才会喝一点葡萄酒,距离灌醉一个人,差距有点大。
殷同尘是这么鼓励他的,“你的酒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会不会喝酒?”
晏初水摇头。
他从没见过许眠喝酒。
“那不就行了!”殷同尘拍肩打气,“先弄点红的,再弄点白的,保证什么都说。”
“那……”晏初水又问,“如果喝醉以后,她还是说不喜欢呢?”
“……”
殷同尘沉默了。
他摸了摸下巴,认真思索了三分钟,尔后以拳击掌,“氛围!你要营造出让她喜欢你的氛围,等到酒精上头,心跳啊、体温啊,都窜上去了,她就以为自己对你是有好感的了。”
“以为?”
晏初水觉得自己也太可怜了吧。
殷同尘同情且活该地望了他一眼。
怎么办呢?
老板你就是一个万人嫌啊!不喝酒,不眼花缭乱,谁能喜欢你啊!
***
酒后吐真言这件事,晏初水足足准备了三天。
不是准备道具,而是准备心理建设。
殷同尘的提议,让他死灰复燃不假,可他又不免担心,万一现实就是那么残酷?万一氛围之下她“以为”喜欢,其实不然呢?
他希望许眠喜欢自己,却又不希望她是稀里糊涂地喜欢。
她迷迷糊糊这么多年,没人引路,独自前行,晏初水想做她的引路人,总不能把她往沟里带,当然,他绝不是沟!
前两天失眠,他偷偷搜索了一下——
女孩子很粘一个人,是不是代表喜欢对方?
答案:可能是像狗。
晏初水的自信前所未有的低落,但纠结三天后,他还是决定试一试。
因为这天吃晚饭的时候,许眠毫无征兆地说:“初水哥哥,我看你这两天有黑眼圈,是不是没睡好啊?要不我回隔壁睡觉,不打扰你了吧!”
她什么意思呀!
粘都不粘他了?
是他连狗不像了吗?!
晏初水彻底慌了。
晚上十点半,他拎着两瓶酒,直接杀去了隔壁。许眠刚洗完澡,正在卫生间吹头发,听到开门声,趿着拖鞋小跑出来。
高高瘦瘦的男人站在画室中央,冷白色的灯光下,他肤色如纸,黑色的头发与双眼像墨染的一样,眼下淡淡的乌青是连日失眠的体现。
他看起来有点疲惫,又像是生病了。
可手里却拎着两瓶酒。
奇奇怪怪的。
小姑娘懵懵地看着他问:“初水哥哥,你怎么了?”
闯门的时候,晏初水来势汹汹,一见到她,气势就少了一半,她再这么柔柔地一问,他连大声说话都不敢了。
怕吓到她,又怕她觉得自己不温柔。
“我……”
准备好的台词也跟着忘了。
许眠没辙,只能主动提示他:“你拿酒是要干嘛呀?”
“哦!酒!”晏初水回神了,“我来找你喝酒!”
从小到大,他连杯奶茶都没和她喝过,现下却要和她喝酒?几乎是把“我想搞事”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小姑娘眨眨眼,看起来很吃惊的样子。
未免自己把她吓到,他急忙解释:“其实是玩游戏。”
这个主意是晏初水想了三个晚上才想出来的,按殷同尘的说法,他得制造出让许眠喜欢的氛围才能得手,什么氛围呢?
第一是幽默,第二是温柔。
第三,还得让她喝酒。
可以说是相当有难度,也相当有挑战性。最终,他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一举三得的办法。
“我给你讲笑话,如果你笑了,你就喝一口,如果你没笑,我就喝两口。”
“……”
许眠脑海中的画面是这样的——
大概在她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同学间也流行过一种小游戏,就是去小卖部买一瓶可乐,然后两个人石头剪刀布,谁赢了谁就可以喝一口。
十多年过去,她早已不玩这种游戏了,晏初水却还能想出这种玩法。
男人至死是少年啊!
怕自己笑出声,她低头揉了揉发痒的鼻尖,然后扬起嘴角,开心地拍手:“哇,听起来好好玩的样子!”
小姑娘满脸期待,晏初水当即就膨胀了。
不愧是他!
许眠挪开茶几上的杂物,又从抽屉里翻出两包零食,“光喝酒太苦了,得有下酒菜。”
晏初水低头一看,一包是香辣花生米,一包是牛肉干。尽管他带的是洋酒,不过有下酒菜还是很棒的,他沉浸在即将成功的喜悦中,完全忽略一个关键点,那就是——
许眠为什么会有下酒菜呢?
不仅如此,他还忘了另一点。
一个不幽默的人,讲的笑话,也一定不好笑。
比如他的第一个笑话是这样的——小明在车祸中失去了两条腿,可是第二年他又在车祸中失去了两条腿,为什么?
许眠摇头。
他说:“因为小明是条狗!”
许眠:“……”
晏初水看了她一眼,自己闷了两口酒。
第二个笑话,他再接再厉——有一个鸡蛋特别喜欢喝茶,所以他就变成了茶叶蛋。
许眠捏了捏眉心。
晏初水:……
这次罚酒前,他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不是喜欢幽默的人吗?”
许眠咬了咬手指,抬眼看他,她觉得问题的关键不是她喜不喜欢幽默的人,而是晏初水对幽默的理解不太像个人。
特别是他一身文雅的装束,再戴着金边眼镜,讲笑话都有一股做鉴定的气质。
“初水哥哥,要不我给你讲一个吧?”她提议道。
晏初水勉强点了点头。
他可是提前背了一百个笑话呢,还能输给她?
小姑娘乖巧地替他把酒满上,然后嗲声嗲气地说:“金木水火土,谁的腿最长?”
晏初水认真地想了想:“木?”
许眠摇头。
他又猜:“水?”
小姑娘嘻嘻一笑,唰地从抽屉里掏出一样东西——
“是火!因为火腿肠(长)!”
然后她一跃跳上沙发,翻出一段手花,“火腿肠!巴拉巴拉变身!一根变两根!”
晏初水愣了三秒。
噗嗤一下,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救命啊!
她怎么会这么好笑!
他输得心服口服,不只是因为她好笑,而是因为只要看到她,他就想笑。
记忆回到过去,他想起自己每次去黄家上课,都会有意无意地路过她的房间,看看她在做什么,有时候在抠脚,有时候在偷吃零食。
有一次她在书桌抽屉里藏了一包跳跳糖,每写完一道作业题,就打开抽屉,把头伸进去舔一口。
晏初水使坏,故意在门口咳了一声。
吓得她又要抬头又要关抽屉,直接把脑袋夹了进去。
他急忙冲上前把她从抽屉里拔出来,小姑娘耳朵都夹肿了,疼得泪眼汪汪,却也没忘记伸出舌头,把鼻尖沾到的跳跳糖舔进嘴里。
一边哭、一边吃。
那时候他很头疼,不知道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小丫头。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幸好有她。
晏初水端起酒杯,很大气地一口喝完。
他并不胜酒力,才喝这么点,白净的脸颊就已经红了大半。他也不是一个融入世俗的人,所以一切世俗的东西出现在他身上,都有一种违和感。
然而,这种违和感并不让人讨厌,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陡然掉下仙坛,被弄得脏兮兮的。
这是许眠最爱的桥段了。
弄、脏、他。
于是乎,她决定让晏初水好好见识一下她的酒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