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笙在家住下,倒也算和谐,有云老夫人护着,谁也不敢来找茬。
云轩算是如今当了个郎官,算是半入仕了。
一晃到了中秋,宫中举行中秋盛宴,家中女眷皆可出席。
云笙可不是缩头乌龟,该出席的时候还是要出席。
云老夫人不喜欢这热闹,便不跟着去了,由冯氏带着两个姑娘去。
“阿笙啊,这次进宫,你可不能任着性子来了。”
冯氏也是听云覃的嘱托,才厚着脸皮如一个长辈般的叮嘱云笙。
可云笙却压根不领情。
叫她收敛,不要任着性子,不过是为了给云清铺路而已。
如今镇国候府汲汲势微,云覃自然是想和皇氏扯上点关联的。
原本一开始想跟三皇子褚辰桉结亲的,可如今,皇帝不再信任镇国候,将侯府的势力都架空了,莫说皇帝了,皇后也不再愿意与之结亲了。
反而
皇后如今看上了英国公府。
虽两家是亲家,却也是天差地别的,可惜的是,英国公府没有把女儿送进宫当皇子妃的意思。
褚辰桉如今弱冠之年,却迟迟没成亲,这婚事也该着急了。
今日盛宴,也有为几个皇子选妃的意思。
云笙就是去看看的,几个皇子中,总该挑个好的,继承这万里江山。
就现在看来,褚辰桉是几个皇子中最出挑的,可就是这大皇子褚辰修,她一时拿不准。
也不知这人是个什么样的,听说他的生母嘉妃因触怒了圣上,多年被幽拘深宫,而他也一直未曾露过面。
这场盛宴,这是几个皇子第一次,以王爷的身份参加。
皇帝虽然对这几个儿子存了些微妙的心思,却对此次的宴会也是极为慷慨。
这日,皇城前车马涌涌,十六卫与禁军都出动了,半个帝京城中戒备森严,但街道之上依旧喧闹嘈杂。
从几个新王府出来的车马沿途都是百姓,皆想看一看各位王爷们的风华。
云笙的马车停在皇城门前时,刚好碰见了褚辰桉的车驾。
千金小姐们今日在打扮上也是花了大心思的,一见褚辰桉,个个皆是痴迷。
青年人今日一身绾色金线绣云纹圆领袍衫,前襟一四爪莽纹盘绕,往下,腰间一红玉绶佩。
他缓缓从马车走下来,面容逐渐清晰,头戴金冠,气质天成,恍如谪仙般。
少女们一见,有的惊呼,有的羞怯用团扇挡脸偷看。
云笙顺着那方向看去,正巧对上褚辰桉那双漂亮的凤眸。
那目光定在她身上的一刻,那红润的唇片轻微抿起,似有不悦。
啊,看来是讨厌自己了!
云笙不恼,反而对他回之一笑。
之前在闵城逼他的时候,云笙便没想过再从他这儿获得好感。
有时候,别人对你的情感,你若不能等量回之,或许会成为一笔债务。
“998,褚辰桉现在对我的好感值多少了”
998:“目前是50。”
“还好,这个数字刚刚好,不高不低的。”
那边,褚辰桉面云笙的一笑,脸上似乎厌烦得眉头也皱起来了,视线从她身上微微错开,落在云笙后边。
而云笙后边,是云清。
看到想看的人,那张漂亮清透的脸才微微舒展。
这一点让云笙很不悦。
她心里嘀咕:“我这张脸明明比云清好看!”
安安的笑声传到她耳边:“褚辰桉就喜欢清纯款的。”
云笙愤愤瞪了褚辰桉一眼,“不!他是喜欢丑的!”
云笙还瞪着褚辰桉,肩上忽然落下只一白皙修长手,她扭头看过去,是云轩。
云轩拍了拍自家妹子,“走了!”
再瞪也瞪不出情意来,这么久了,云轩以为自家妹子还贼心不死,可他却着实看不惯褚辰桉,就凭他当日在闵城的表现。
对于自家妹子喜欢七殿下这事,云轩也是头疼得很的。
他还是看着些,免得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毕竟她名义上,还是西北王妃。
云笙心里哼了一声,扭头,小脚飞快蹬蹬蹬走了。
那边刚封了冀王的褚辰桉眼神晦暗不明,看不出什么情绪,只稍稍停顿一下,转而也抬脚走进皇城。
这次盛宴男男女女齐坐着,两边坐得满满当当的,四个王爷皆坐在上边,极其瞩目。
云笙挨着云苒和云清,坐在贵女堆里。
往上看去,皇帝和皇后坐在最上方,身上的礼袍繁复雍贵,面上威严,因是少年夫妻,二人年龄相仿,都到了四十而立之年。
旁边还坐了几位后妃,比起皇后的端庄华贵,她们倒是打扮得各有千秋。
再往下是刚封了王的四位王爷,皆穿着亲王华服,头戴玉冠,意气鲜明。
下边还有出嫁的和没出嫁的公主驸马们,一家人似乎聊的其乐融融的,配着场中央的丝竹舞乐,盛宴进行得欢快。
云笙一一辨别那几个皇子,褚辰修是她没见过的,没想到,第一眼见他,竟是个柔弱美人,但随着他举手投足之间,又似个谦谦书生。
这令她不禁感叹,书中的美男,果然是多啊。
她仔细盯着褚辰修,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与之接触接触,了解下他的为人。
皇室子弟,应该没有表面上那般温润无害。
果然,上座的褚辰修好似对皇帝说了些什么,便转身退出了宴席。
云笙也趁势离去,尾随在褚辰修身后。
月光照人,前边褚辰修的身影打在湖面上,绰约如凌波仙子般。
宫人似被他给遣退了,只盛他一人坐在湖边,好似在赏月。
中秋,本就是个赏月的节气。
“姑娘,现下只剩本殿一人,可出来了。”
这一声一出,云笙立马被惊到了。
她自觉得小心翼翼的尾随,没想到却早已被识破了,而且这人还能推断出她的男女性别来。
高手!
厉害啊!
既然被发现了,云笙便大大方方走出去了。
“宣王殿下!”她微微行了个礼。
“西北王妃,不必多礼,论亲疏,本殿还得唤你一声弟媳的。”
“殿下才是多礼了。”
“王妃跟着本殿,可是有何事?”
若一般女子跟着他,他还想着是不是倾慕之意,可这云笙,他一时拿不准。
云笙笑笑:“我不过是看殿下如仙子般的人物,想要与之结交一二罢了,没什么其他意思。”
褚辰修一双眼凝视她一会儿,忽然笑出来了:“王妃直坦。”
“殿下也是。”
云笙与他说话倒也自在,或是因为褚辰修没什么王爷的架子的缘故。
“王爷对月,可是在思念何人?”
“不满王妃,我已近二十年未见过我母妃了。”
“???”
云笙有些诧异,虽然嘉妃被幽禁,却应该能去探望的才是,怎么会二十余年母子未见?
褚辰修再笑:“我母妃不愿见我。”
“嘉妃娘娘为何不愿见王爷?”
云笙敢问,褚辰修对之也是一笑。
“我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也就你,敢这样来打探我的底细。”
面前的人虽然半开着玩笑,却让云笙感受到了危险。
“王爷过笑了,我只是觉得,如你这般的人,不应该隐居起来。”
“那你觉得我该如何?”
“王爷自然该造福百姓!”
“如何造福?”
云笙看着他,浅浅笑起来了,“该如何造福,就看王爷如何想了。”
两人心知肚明,不再提及此事。
云笙也在湖边亭子坐下,行为极其舒坦。
“这是什么酒?”她问出来。
褚辰修给她倒了一杯,“自己晾的,梅花酒,尝尝!”
云笙捧起酒来,先浅浅品尝,觉得味道不错,随后一点点喝尽了。
古代的酒,其实不怎么醉人的。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褚辰修举起杯子念诗。
云笙倒没这么大的雅兴,自顾喝酒吃点心。
“王爷这些年如何过的一个人关在殿里不无聊吗?”
“也有无聊过,只是后来习惯了,也便好了。”
两人就这样聊着,都没有回宴会上。
“王妃可有何思念之人?”
“没有!”
云笙立刻回答,想也没想。
褚辰修笑笑,看来她跟褚辰阳是真没什么感情的,看着姑娘没心没肺的模样,应该最爱的是自己才对。
云笙打探到一些些消息,心中做了个判断,褚辰修,应该是个深藏不露的能人,只是因何要隐藏实力,她不明白,也不知道他势力的深浅,能不能跟褚辰桉对抗。
又或者,这人的品行到底适不适合做个好皇帝,还有待观察。
西北。
今日是中秋,王府里里外外布置了一番,招待几个能将。
褚辰阳身边坐着孟沅,美人温婉的替他倒酒,如一朵温柔脆弱的花,就该被人保护起来,可如今却被暴露在外。
褚辰阳喝了口酒,看着下边的舞蹈兴致缺缺。
“你,下去舞一曲。”
几个大将是喜欢看美人,可这般纯洁的美人,看一眼都似在玷污一般。
大将们是粗人,也不敢对王爷的女人有什么想法。
孟沅在家便是个大家小姐,哪里遇到过这种场面,她大眼睛水灵灵的看着褚辰阳,希望他收回命令。
褚辰阳眯眼,挑起她的下巴:“帝京城中的小姐们,自小就精通琴棋书画,舞蹈技艺,给我们露一手,也不为过吧?”
孟沅听着这种话,心里明了褚辰阳是要羞辱她。
当着这么多男人的面跳舞娱乐,她也如一个乐人一般。
“还不快去?”
褚辰阳一出声,将孟沅唬了一下,随后在他不可忤逆的目光中,一点点起身,往台下走去。
武将们坐在台下,如今美人跌落高台,他们看得更清楚了。
乐声奏起,美人翩翩起舞,轻盈脱俗,令人陶醉。
孟沅调整好心态,不准备在此刻露怯,任何时刻都该是她的机会。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所吸引了,除了上座的王者。
孟沅使劲浑身解数,可那人的目光始终不在她身上,他似乎在出神一般,直到
他忽然起身了。
“诸位尽兴,本王有些乏了,先回去歇息了。”
“恭送王爷!”
褚辰阳离开后,孟沅的舞姿也停下了,她有些怔怔的看着那背影,随后带着侍女也离开了。
褚辰阳大步走出宴会,这觥筹交错的地方,却令他格外的空虚。
他步伐渐快,不知不觉来到主院。这是云笙的院子,自从云笙走后,他便没来过此处。
云笙走了,有一两个月了吧!
那个狠心的女人,他还念着她做什么呢?
中秋的明月圆而照人,他坐在门槛处,望着那天边的明月,不免想起那张笑颜。
她想回帝京,竟然一时一刻都等不了了。
而他,却也想见她,一时一刻也不想等。
孟沅一路跟着褚辰阳来到主院,这时才察觉什么来。
王爷似乎并不是对王妃没有感情的。
相反,他很在乎王妃。
孟沅想及此,一时觉得自己当时帮云笙回帝京,是个很好的事。
“王爷,夜里凉,您还是去屋里坐坐吧。”
褚辰阳没有理会孟沅,依旧仰头望着那明月。
孟沅干脆也跟着坐下来,坐在他身旁。
“王爷可是有思恋之人?”
褚辰阳不回孟沅,她便自顾自话。
“妾身也有思念之人,妾身思念那远在帝京的故土,妾一人来至此处,难免无助。”
“好在妾有王爷能依靠!”
美人柔弱的靠在褚辰阳肩头时,褚辰阳才有了动作。
他一手推开身旁的人,一脸嫌恶的站起身来。
“你是什么东西?本王是你想靠就靠的吗?”
“王爷?”孟沅委屈的站起身来。
褚辰阳邪魅一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做的小动作,趁本王如今还不想追究,你自行离去。”
“王爷要妾去哪儿?妾跟了王爷,还能去哪儿?”
“凭你这姿色,想去哪儿都成,我给你三日,若还待在我府上,别怪我不客气!”
撂下话后,褚辰阳打开院门,自己走进去了,院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孟沅无措的站着,心里早已掀起惊涛骇浪,她知道褚辰阳不是在吓唬她。
可离开了王府,她能如何呢?
她是奉了皇命来的西北,就这样回去,皇帝怕是不会有好脸色,况且她已经跟了人,回了帝京能嫁个什么好人家?
可西北
西北这里哪里还有她的去处?
孟沅抬起千斤重的脚步离开主院,在花园里吹了吹风。
前院是欢声笑语的丝竹管弦之声,可这后院,却是如此清凉。
她如今已是无根之萍,要为自己何去何从而打算,越想,心上越是委屈。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她来这西北。
想着想着,她的泪水掉了出来,在这呼啸的冷风中,无声哭泣起老了。
风打在脸上全是冷意,也吹冷凉了她的全身乃至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