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灵雨做了个梦。

梦里像罩着一层大雾，她只能勉强看清对方的身形，那是个红衣白发的男人，怀中似乎抱着一位女子，只听他一声声地喊着：“凤宁，凤宁……”

声音轻若游丝。

画面一转，天空像被泼上了浓墨，一道道天雷劈开这漆黑的天空轰然而下，齐齐劈往那红衣白发的男子，当雷电快要锤到他身上时，他的周身忽然被一层光晕覆盖，即使是在梦中，顾灵雨似乎也能感受到那层光晕里蕴含着澎拜的能量。

那些能量组成了保护罩替男人抗下了这一道道天雷，天雷最密集的时候已经过去，眼见着越来越稀少，此时那光晕却是出现了裂纹……

梦境十分混乱，她又被带到了一处山野之地，忽然从头顶滴下温热的液体，顾灵雨向上张望，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巨兽身上赫然现出深已见骨的伤口，而滴到她脸上的血却并不是来自这头巨兽。

而是那个男人，他手里小心护着一团元灵，双目赤红几欲泣血，雾气朦胧，除了那双眼睛，一切都被模糊，忽然像是感应到了顾灵雨的存在，那一双血目直直地向她看来。

顾灵雨从梦中惊醒，背心汗湿了一片。

她抬眼向窗外看去，东方已隐隐现出鱼肚白，看到那些亮光，才渐渐将情绪平复下来。

寝衣已经湿透了，她起身换了件衣服，想着没有睡意就走到院子里透风。

夏日的清晨微风拂面，很是清爽，吹散了之前噩梦的压抑感。东方的朝霞渐渐现出绚丽的色彩，看着那鲜艳的颜色，顾灵雨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刚才梦里的景象。

那个男人血红的双目。

顾灵雨摇了摇头，想将那些景象撇去，却发现越是想摆脱，对那双眼的回忆却越发清晰。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她也并没有接触到类似梦中的事，更别说日有所思了。

她忽然记起刚才那个男子在呼唤的名字，凤宁。

这是个完全陌生的名字，也许真有其人，或许那个梦是在向她求救？可那男子的服饰，却全然不像是大晋的式样。

顾灵雨心里忽然起了些念头，她想知道这个凤宁是否真的存在。

在外头吹了个把时辰的风，顾灵雨才进屋将铁蛋掏出了被窝，金灵和如英都睡在一边的隔间里，原本她想将铁蛋也丢过去，但是铁蛋钻被窝比她速度都快，想要赶去隔壁住着实艰难。

“今天我要出去办事，这是为了我们能顿顿吃上兔腿，那是个你不方便去的地方，没错就是珍宝阁，所以你今天的任务就是看管好金灵和如英，明白了么？”

顾灵雨趴在铁蛋耳朵旁絮叨了半天，铁蛋用爪子将耳朵一捂，继续两眼一闭就睡觉。

“我回来给你带糖葫芦。”顾灵雨施出杀手锏。

铁蛋勉力将两眼睁开睁大，扯出一抹表示兴奋的笑容，向她点了点头。

顾灵雨对他的反应还算满意，吃完早点就出了扶灵轩，一路向醉墨轩走去。

“也不知道他们起了没。”

一路磨磨蹭蹭终于到了醉墨轩门口，只见楚云旗早已收拾妥当，倒像是等她过来有一会儿了。

“三殿下早。”顾灵雨突然端正了态度。

楚云旗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今日怎么突然变得懂礼数了？”

顾灵雨抽了抽嘴角，看来之前是太过于随便了些，面前的再不受待见也是位王爷，他还是对称呼这事挺敏感的。

“昨日翻看了些关于礼仪的书，上下尊卑有别，对殿下还是要礼貌客气的。“顾灵雨一边说一边露出兔子式的招牌笑容。

楚云旗的眼中划过一丝戏谑，追着问道：“哦，是什么书，能让你突然开窍？”

顾灵雨心中哀嚎，哪有什么书，都是她编的，她只是觉得楚云旗在将来一段时间内都将是她的衣食父母，早上那个梦又把她吓得一惊一乍，突然就有了些许危机意识，开始懂礼貌起来，不再你啊我啊的。

楚云旗看她一脸吃瘪说不出话来的模样说道：“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

顾灵雨闻言刚松口气，却听见楚云旗说：“毕竟是要做夫妻的人，这么生分干什么？”

顾灵雨脑子里仿佛被钟敲了一般，嗡嗡作响，可这事她确实是已经同意了。

“那成亲不需要拜天地的么？”

“原来你这般急着想与本王拜天地啊。”

楚云旗甚少在私下没有侍从在的时候自称为本王，突然这么一改变称呼，整个人的气场也出现了变化，隐隐压迫力透了出来。

顾灵雨脸红到了脖子根忍不住吼道：“谁急着跟你拜堂，这还是你求我的，哼。”

吼完自己楞住了，一口唾沫艰难地咽下去，刚还称他为三殿下，心想要好好尊重这张长期饭票，突然又吼了他。

楚云旗确实毫不在意：“对嘛，这样不就好了。”

说完就往外走去。

顾灵雨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要干什么，只听到从远处传来楚云旗的声音：

“小呆子还不快跟上来。”

顾灵雨心头那一小阵慌张顿时被这句话打击成了愤怒，谁是小呆子，明明昨天还说她有潜力，现在又骂她是呆子。

顾灵雨气鼓鼓地追了上去，却不小心绊到了门槛，一个趔趄摔了个嘴啃泥。

“你若是想道歉，也不必行这么大的礼啊。”

头顶传来楚云旗的闷笑声，顾灵雨恨不得就地挖个地洞将自己埋了。

顾灵雨换了身衣服屁颠屁颠跟着楚云旗到了珍宝阁。

珍宝阁外围着不少百姓，一些小商贩甚至摆起了茶水小摊，甚是有生意头脑。顾灵雨在马车上一路行过他们时，见众人交头接耳，议论不休，却都是贴着耳朵悄声说的，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议论什么。

“这珍宝阁外怎么围了这么多人，他们都在议论些什么呢？”

顾灵雨放下帷裳转身询问楚云旗。

“珍宝阁失火，传闻其中的妖兽都已逃入了京都，更是有人亲眼看到凶兽走在长街之上，这些都是各家派来盯梢的，探听这珍宝阁的动静。”

顾灵雨想着外面围坐着的那群人，不由得感慨京都真是“民风淳朴”，这端着小板凳磕着瓜子喝着茶水能探听到什么要紧事？

马车忽地停了下来，前方有人拦路。

“笑王殿下，珍宝阁内大火之后还未曾清扫，恐怕脏了笑王殿下的鞋袜，殿下还是先行回府，等珍宝阁清理干净了，子修再去府上请笑王殿下过来。”

这一口一个笑王殿下，听的顾灵雨很膈应。

“看来他们并不想让我们这么轻松的进去啊。”楚云旗脸上时常挂着的那抹笑消失了，隐隐散出些狠厉的气息。

顾灵雨心想：看，狼尾巴不小心露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