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自出了宗门这一年多来,修为倒是涨了些,但法门手段却是非常欠缺。基本见人就跑,挨打就退,实在是憋屈。将自己的身家全搜索一遍,意外发觉,当初林莫言给她的音功功法竟然还在闲置。
当年白帝城那位林家女婿的音功,的确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时既然又搜了出来,便打算捡出来练一练。只可惜大师姐给的白埙已经赠给了善长,如今只能看时机另外再去寻一只合适的了。现下,倒还能以手作笛先凑活用着。
这音功法门名曰山籁,分上中下三卷。不过,林莫言给的只有上中两卷,下卷可能需要她自己去寻了。其中攻击最隐秘,杀伤力最强的,便是中卷的万籁俱静。主要以空谷回声的形式,引导他人陷入山中幻境,产生归隐的想法,从而放弃进攻或抵抗。
她此刻又是身在山中,倒正好天时地利兼具。
也许是她正好有乐曲方面的天赋,不过三五天,便能领会上卷大部分内容,施展其中低阶的仙音诀。相信再给她半月的时间,她便能初步习得万籁俱静了。
这日,她正布了结界,在清潭尝试万籁俱静第一层,突然听见门外有人呼唤。
“林澜致!”
撤了结界,才发现竟然是林玉致。自上回送她回到清潭,两人可是好长时间没见了。
陈零便问有何事。
“山下有人捕了一只小魔蚁,想是与你有关,你这便去瞧瞧吧。”说完,她又看了一眼陈零那明显瘦了一圈的脸,“你也不必紧张,这里是西昆仑。他不敢明目张胆地进来的。”
听到传闻中颇为倨傲的林家二小姐如此温柔体贴的语调,陈零也露了笑颜,“嗯,谢谢你。”
而与此同时,当初因幼时的离散、母亲身死,而觉得绝对无法与林家众人平和相处的心,在此时终于也有了松动。
两人御了剑下至山麓的外事堂,入门便见一位头发虚白的修士坐在一方矮凳上,面前的桌上则摆着一只被盖了琉璃碗的黑蚂蚁。
“这就是小魔蚁?”
见这体型不过凡间的蚂蚁大小,且全身黑色,无一处特殊的小东西,陈零侧了头问身边也盯着看的林玉致。
林玉致点头,转而拱手向那修士一拜,“岑师伯,我带家姐来辨认,有劳了。”
陈零见此,赶忙也是一拜,“有劳岑前辈。”
岑师兄抬起眼皮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哦,姐妹啊。”说着,掏出一根烟斗猛地一敲桌面,那原本装死的黑蚂蚁,立刻便活动起来,不一会儿那琉璃碗中竟传来声音。
“澜致,回我身边。”
与此同时,倒扣的琉璃碗中还漫出似有若无的气息,不过片刻,便让那原本透明的琉璃碗布满白雾。
陈零看得目瞪口呆。
“如何?”
听到岑师伯发问,林玉致也看过来。陈零忙点头,“这声音的确出自麒麟子。只是那白雾……”
却听那岑师伯掀了掀眼皮笑道,“此乃这小魔蚁的天赋。传了音信,还顺带以声引人入幻,使得受术之人自行前往对方指定的地点。”
“我们本来想将计就计跟着这小魔蚁找出那施术之人,谁知这小魔蚁直接装死。”话毕,林玉致便看向陈零,眨了眨眼似乎在暗示什么。
陈零心领神会,他们恐怕是想让她身先士卒,亲身上阵引出那闯入之人。她想了想,既然受人家庇佑,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去当个诱饵也并非不可接受。于是她爽快道,“若是有用得着晚辈的地方,还请岑前辈直言。
听得这句,那岑师伯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一层。“如此便少不得要有劳小友了。”
说完,略作思量之后,又问,“小友可会什么遁术?”
这大概是担心她临到头了逃命功夫不到家,影响他们计划施展,于是赶忙说道,“会一套家传的地遁诀。”
说到家传,岑师伯又看了林玉致一眼,好似在问,你们不是一家吗,怎的没听你提过什么地遁诀。为了验证效果,他又示意陈零施展一番。
只见他掏出身后的拂尘左右扫了一扫,三人便瞬移到了一处平原。
“你且施展施展。”
陈零应是。双手捏诀,口中念着厚土造化,倏地便原地消失。
见此,岑师伯便携着林玉致,追着气息,赶到几十里地之外的小山丘。落地时,正好看到陈零从地里钻出来。
岑师伯向她招了招手,摸着胡须似是沉思了一会儿,又叹了一声,“你这一手遁术,倒是让我想起一位后辈。”说着,又仔细打量陈零。
“令慈姓什么?”
这没头脑的一问,陈零一时反应不过来,不过还是习惯性地答道,“家母好像姓陈。”
说好像,是因为其实她一直知道,他们母女在丸山所用之名,可能都是假名。不过多年前,偶然听到母亲与他人传音,似乎提到母亲应该是姓陈,抑或是其他同音的姓。
见陈零似乎也不确定,那岑师伯却忽然笑得开怀,“哈,令慈只怕不是姓陈,而是岑呢。”说完又定定地看着陈零,接着道。
“我这后辈拜师泰华门,擅丹道。却于百年前忽然失去消息。只是她魂灯未灭,我们便只当她还在某处历练了。直到四十年前……”
想到母亲遗物中的泰华门宗门玉符,陈零一时怔忪,“母亲她在修炼时遭遇意外……”
只是,她母亲在世之时,并不曾提起是否还有其他亲眷尚在人间。对于岑师伯的说辞,她还是有些不确定。不过,这岑师伯最起码元婴中期的修为,且在西昆仑明显颇有威望,按理也不该莫名其妙盯上她这个身家贫瘠、修为平平的人才是。
陈零这方或许还未确定,但岑师伯却已打出一记心血印入陈零的眉间。见果然血脉相融,岑师伯立刻便朗声大笑,连称“好!好!”
“不想,我香洲岑氏还有血脉残留,老天待我不薄啊。”
又见陈零云里雾里,一旁的林玉致也是一脸震惊,岑师伯总算想起来撤了蜃楼之术。于是三人又回到山麓的外事堂。
待岑师伯细细诉说一番之后,陈零才终于了解了她母亲过往的种种。
她的母亲本名岑溪,出身西部香洲的小家族岑氏。岑溪出身之时,家族已经没落,整个家族也只有她意外被泰华门收入门墙。其他众亲族要么修为低微,要么便全无灵根,不过百年时光,岑氏便彻底在修仙家族中除名了。
这位岑师伯,乃是七百多年前便拜入西昆仑的,在岑氏的直系早就寿终正寝,自然也鲜少联系那些还存活于世的远亲后辈。直到岑溪机缘巧合之下跟随师门长老前来西昆仑参加法会,又偶然与岑师伯碰见,得知同姓,才算隔了几百年又续上了血脉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