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分道理。”
阮凤兮回身坐好,面颊上的笑依旧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容陵与阮清和过从甚密,她不是不知。
自那以后,原本就只是表面的姐妹情意,几乎就做不得数了。
如今的模样,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而已。
时间一到,美貌舞姬就从宫门口鱼贯而入,柳腰摆动,水袖轻舞。
众仙交头接耳,悄悄联络着关系,时不时举杯共饮。
阮太微的面容藏在垂旒后,珠串连一点晃动都无,嘴唇紧紧地抿着。
似乎是年少失怙的缘故,他是九重天上历来最为深沉的一任天帝。
倏而平地起了雾气,舞姬的身姿变换,渐渐有琴声响起。
众舞姬如花瓣渐渐盛开,众星捧月地露出中间的青衫女子。
那女子身姿娉婷,凤眼不怒自威,手上抚的是瑶琴,周身却散发着一股凛然之气。
阮清和兴致盎然地欣赏着,如此别致的美人,除却碧姝仙主外,还能有谁?
她的长辈尽皆在数百年前的战争中羽化,只留了这个孤女。
天帝为表安抚之意,破格封了碧姝为仙主。
只是饱暖思**,碧姝早就没了父辈的进取之心,一心一意只扑在小情小爱上。
阮清和四下张望,果然就见着那些为老不尊的神仙,偷偷拿眼睛斜睨着温止陌。
温止陌处变不惊,低眉敛目地独坐,衣袖上的皱褶一条也没多。
一曲毕,众仙方才乐呵呵点了点头,心思却还在温止陌身上。
碧姝那首精妙的曲子,只怕是无一人听进了耳朵里。
阮清和叹了一声可惜,便动手自斟自饮。
左右这天上的红尘俗事,好的到不了她嘴边,坏的躲也躲不过,横竖也不用操心。
倒是这酒仙酿的美酒,平日里只供给几位仙主,乃是不可多得的。
阮清和一盏酒刚送到嘴边,就洒了一身。
那身红衣穿得恰到好处,只颜色深了些。
阮清和庆幸且恼怒地回过身,要看看那个碰她手肘的家伙是何方神圣,云知白俊朗的脸就笑嘻嘻地出现了。
云知白笑起来洒脱肆意,颇讨小仙娥喜欢。
只是这样一张俊俏的脸,阮清和已经看了上百年,早就有了两分腻歪。
她淡淡地说道:“云知白,你奉命监视我。这些日子,却不知上哪里逍遥快活去了。难道不怕阮太微知晓了此事,治你一个玩忽职守之罪?”
云知白死皮赖脸地凑上来,打蛇上棍般给阮清和满上了一杯酒,笑着说道:“清和这样生气,莫非是想我了?”
云知白说得理直气壮,阮清和端着那盏酒,不肯生受了他的好意,只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云知白挑的时候真巧,刚好阮凤兮一走,他就来了。
这样的作态,太过浮于表面,令阮清和有些生疑。
只是她转念一想,就哂笑暗道:“以我今时今日的地位,他们想必懒得用出多高明的计策。”
阮清和盘坐的双腿一收,轻跃而起,飞身就出了大殿。
她身姿轻盈地靠在树干上,茂密的枝叶把她遮了个严严实实。
阮清和取下别在腰间的剑,怔怔出神。
今日委实有些奇怪,她出殿的动静不可谓不小。
云知白千方百计要让她回九重天,如今也不来拦着她。
正这样想着,那树下就有了动静,云知白那白绸乘机缠住了阮清和的双腿,要把她往树下拉。
阮清和眉眼一厉,翻身而下,衣袂翻飞,冷冷地说道:“你来做什么?”
云知白嬉皮笑脸松开了手,说道:“你想我了,我来看看你。”
“好吧,好吧,”云知白摊了摊手,总算在阮清和的冷眼下,败下阵来,“你刚才听了碧姝仙主的琴音,有何感想?”
阮清和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不通乐理。”
再好的乐声,于她不过只是对牛弹琴。
她顶多能欣赏那美人弹琴的英姿,再评头论足几句,更多的却是不能够了。
云知白憋了一口气,只好解释道:“碧姝爱慕温止陌已久,多次上门邀请温止陌做客,温止陌都没有答应过。她此番当众抚琴,定是来势汹汹。”
阮清和有些恍然,她似曾听说碧姝在制曲,意在表达闺中心事。
难怪青鸾回来的时候,那样生气。
青鸾不喜欢碧姝,对碧姝做的一切事情,大都持阴阳怪气的态度。
阮清和淡淡地说道:“碧姝仙主与我向来不睦,不管她是来势汹汹,还是去势汹汹,都与我无关。”
她这话一出,云知白就暴跳如雷。
他惯以嬉皮笑脸的无赖样示人,从不曾红脸。
阮清和看着他那青白交加的脸色,不由得有些讶异。
云知白怒气冲冲地说道:“她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你还无动于衷。身为女子,不求有血性,总得有两分风骨吧。你既然已经和温止陌成亲,就该顾念两分夫妻之情。”
阮清和身为女子的那根弦,忽然就动了动。
她不知情爱,且不甚灵敏,但终归还有两分占有欲。
按照云知白的说辞,温止陌既是她的夫君,就该恪守本分。
而她理所应当将温止陌护在身后。
“你说的有理,”阮清和的眼神凛然,“我应该回去护着他。”
阮清和干脆利落地往回走,动作利落得,云知白都还没反应过来。
他原本还准备了一大箩筐的话,要来说服阮清和。
没想到她这回竟然如此好说话。
阮清和刚踏入大殿,就发觉气氛有些不对。
她打了个激灵,闪身一躲,就藏在了角落里。
那桌边的小仙吃醉了酒,正瘫软在桌边。
阮清和顺势一踢,就把他给藏在了桌子底下。
“敢问兄台,刚才发生了何事?”
阮清和推了推前面坐着的小仙。
那小仙正津津有味地打量着四周,冷不防被一推,顿生怒气。
但听见阮清和问他的这个问题,怒火顿消。
他把背往桌后一靠,侧着脸说道:“东荒与九重天的亲事,乃是各方期待的大事。此番借着大喜日子,天帝亲自问询容陵神君婚事细节,却碰了一鼻子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