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和没有错漏容陵眼底的神色。
他是真真切切感到疑惑,眉间都是茫然无措的。
想必容陵神君习惯了受女仙追捧,头一回被拒绝,有些不大适应。
阮清和曾去过不少女仙的住处,夜间私语,都会提及这位东荒神君。
女仙的样貌不尽相同,娇羞的模样却是一样的,都说只要这位东荒神君一点头,情愿马上嫁入东荒,为奴为婢也罢。
阮清和莞尔,委婉说道:“我自诩是九重天最聪明、最美的女仙,但这仅仅是我以为。而在旁人眼里,东荒神君高不可攀,寻常女仙都未必配得上,更何况是清和。”
容陵只要识趣,就不会再追根究底。
阮清和走出大殿,再无一个云知白来拦她。
她叹了一口气,只觉得今日刀光剑影,脂粉堆中杀人不见血的招数,还只露出了一半。
阮清和心中好生没趣,慢吞吞地回到清和殿。
清和殿外,那一片茂密的桃花林,早就被阮清和连夜搬去了温止陌宫外,只剩下光秃秃的地皮。
青鸾在宫门口翘首而立,怒气冲冲等了阮清和许久。
阮清和再次叹了一口气,她们都没甚银子,就靠这诺大的桃花林过活。
这几个山头的桃林,有青鸾的一份功劳。
她擅作主张将这桃林移去,青鸾难免埋怨。
阮清和这样一想,脸上就挂起了笑意,讨好地朝青鸾作揖道:“青鸾……”
话还没说出口,青鸾那清秀的脸上就绽放出一个笑容,怒气尽消:“这桃林没了就没了,我看了几百年,早就看腻了。正好这回,我们种上一些瓜果蔬菜,也好给你换换口味。”
青鸾拉着阮清和进了殿,絮絮叨叨地说着她的宏伟计划。
阮清和抿着唇,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青鸾躲闪着阮清和的眼神,终究还是没躲闪过,只匆匆对视了一眼,就扑簌簌掉着眼泪。
她委屈地哭诉:“我们招谁惹谁了啊,辛辛苦苦了几百年,好不容易让这桃树开花了。桃花能做点心,桃树枝能换几两银子。怎么就被那天杀的温止陌给夺了去。”
阮清和大为感动,青鸾将怨恨给了温止陌,她便正好逃过一劫。
只是青鸾一直这样哭下去,也不是办法。
今晚上的饭菜,总还要青鸾来想法子。
阮清和绞尽脑汁地想了许久,才想出一句安慰的话:“青鸾,你莫哭。正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我们受了这么多委屈,以后一定能有大的福气享受。”
阮清和自己都不相信这番话,还能说得振振有词。
青鸾止住了泪,瘪着嘴问:“真的吗?”
阮清和毫不心虚,说道:“当然是真的。我们以后的花费,你暂且不用担心,我已经有了门路。”
车到山前必有路,她已经快上路了,想必山前的路应该是开辟好了。
青鸾想了一想,相信了阮清和的话,问道:“我听一些小仙在议论,说东荒的容陵神君向你求亲。你应下他没有,这银子不会是他给的吧?”
青鸾猜测着,眼中就露出惊喜的神色。
她实在苦得太久,巴不得阮清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清和,如果你能嫁给他,我们就都能离开九重天了,吃穿不愁。哪怕是做妾,也比在这里好上百倍。”
做妾……
阮清和听得头皮发麻,不忍心责备青鸾,便胡诌道:“你受骗了。容陵好端端的东荒神君,怎么会看上我。这九重天排得上号的男仙,都眼巴巴地惦记着阮凤兮呢。他何苦放着阮凤兮不要,非要娶我?”
青鸾大失所望,闷闷不乐地趴在桌上。
她还不肯死心,问道:“你年纪不小了,总有出嫁的时候。阮凤兮嫁出去以后,下一个就轮到你了。清和,你且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娶你?”
阮清和干巴巴地笑了笑,她的脑袋里较一般女子缺了许多根弦。
青鸾不提,她还真没想过出嫁这回事。
“我姿色平平,哪有人愿意娶……”
阮清和蹙起了眉,天帝的生辰宴席草草过去,还真没发生什么让她伤筋动骨的事情。
莫非……
她抿了抿唇,暗道了一声不好,早知如此,还不如就由着西荒的小神君胡来,总好过如今这样被动。
天帝生辰宴席刚结束,西荒离九重天路途遥远。
那位苏君鹤上神远道而来,想必少不了寒暄。
苏晚那不靠谱的家伙,应该还在九重天才对。
阮清和眉头一动,便笑着说道:“青鸾,我出去挣点银子花,一会儿就回来。”
她话还没说完,就闪身出了清和宫。
西荒与九重天的关系不远不近,勉强算是一家人。
阮清和到紫微宫的时候,苏晚正无聊地丢着石子。
那石子砸在琉璃镜上,一砸一个窟窿。
当差的几个仙侍苦着一张脸,想阻止又不敢阻止。
阮清和冲他喊了一句:“苏晚,你大祸临头了!”
苏晚吓得一激灵,抬头就看见阮清和笑盈盈地站在他跟前。
苏晚不屑地哼了一声,抬脚踢开身前的石子,叉腰说道:“本君闯出天大的祸来,也没有人敢治本君的罪。”
他漂亮的脸上全是嚣张跋扈的神色,却意外得不让人讨厌。
阮清和淡淡地说道:“苏神君闯的祸再大,也只能局限在九重天以及西荒。这样的祸,并不值得炫耀。”
苏晚得意的神色一瞬间散了去,他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一骨碌躺在了地上,呈大字形。
他确实出身尊贵,西荒老神君只有他这么一个独子。
但正因为如此,老神君羽化以后,苏晚就被当作珍宝供奉了起来,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这样的日子,虽说没心没肺,苏晚天不怕地不怕,却也少了逍遥自在。
苏君鹤这位老祖宗一闭关出来,就愕然发现苏家只剩下苏晚这么一根独苗。
苏君鹤醉心修行,从没娶过妻,苏晚是他兄长一脉仅剩的后人。
他不在乎苏晚能不能成大器,只在乎苏晚是生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