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他,问他还记不记得孟初寒?”
孟初寒急切地说道,声音隐隐有悲泣之意。
阮清和以为这样太过直白了一些,孟初寒大概就是这样羽化的。
做神仙要委婉,要脸皮厚,还得要没良心。
只看温止陌、云知白这两个家伙就知道了,他们品行不端,却活得比谁都要好。
阮清和腼腆地问道:“既然都是一家子,我就敞开说话了。我缺了一味药,听说九重天从前有个孟初寒仙主极擅炼药。苏上神,你认识她吗?”
苏君鹤脸色大变,一手拖起阮清和,另外一只手飞快地掐诀。
一瞬以后,他们出现在了东荒的外边。
苏君鹤恢复了平静,眼里带着血色。
他面上没有一丁点怒气,甚至还挂着笑,眸光温润:“容陵那天回去以后,就一直拖延着与九重天的亲事。凤兮帝姬的心情很不好,常常招了云知白来殿里说话。云知白是她的心腹,为此没少烦恼。他常在东荒附近转悠,没几天就要来一趟。”
苏君鹤的声音很轻,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本上神和温止陌这种阴险狡诈之徒不一样,说话从来不兜圈子。今天你若不能说出让我满意的话,我就立刻把你交给云知白。”
阮清和不适地蹙了眉,她很少受到胁迫。
苏君鹤给她带来的压迫感,却是显而易见的。
她罕见地犹豫了,右手轻轻摩挲着剑鞘,剑鞘上凹凸不平的装饰冰冷得恰到好处。
苏君鹤笑出了声:“你莫不是在等苏晚?别想了,那小子被我用阵法困在了西荒,一时半会出不来。苏晚忘性大,就算你死了,他也最多伤心两三天。”
阮清和缓步上前,一手缓缓平举了起来。
苏君鹤凝眉看去,不以为然地说道:“你跟温止陌学习剑法,不过短短百年。温止陌在剑法上,都不甚精通,更别提你。”
阮清和弯了弯眼睛,轻声说道:“剑法不够,那么炼妖壶呢?”
苏君鹤的眼睛瞪大,死死盯住阮清和手心里那个青铜色的怪异水壶。
那水壶肚子很大,上方却没有壶嘴,而是四四方方的塔顶。
苏君鹤翻阅过不少古书,曾经还在学堂里教小仙童学字,其文采斐然可见一斑。
炼妖壶的记载,他当然是熟记于心的。
他年少时,还曾妄想过要将炼妖壶收入囊中,借此成为四海八荒内最能征善战的神仙。
炼妖壶是洪荒的神物,与生俱来带着洪荒的气息。
阮清和手里那把怪异的青铜水壶,应该是炼妖壶无疑。
苏君鹤凌厉的气息缓缓散去,合上眼,后退了一步。
他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底已经带着笑意,好似还是那个与世无争的苏上神。
苏君鹤长躬不起,温和地说道:“清和帝姬提起此事,应当不是存心消遣我的吧。方才是我太过心急,还请帝姬莫怪。”
阮清和松了一口气,她不愿受胁迫,也不想与苏君鹤争执。
她情绪淡漠,却还算知恩图报。
孟初寒把她从那忘川池底下捞了出来,算是救了她一命。
她虽然有自救的法子,但此次过后,必然会元气大伤。
孟初寒在乎苏君鹤,那阮清和就不会伤了他。
阮清和上前扶起苏君鹤,说道:“苏上神误会了,事关紧要,我不得不多思虑几分。苏上神如此焦急,不知孟初寒仙主是否与您有什么关系?”
苏君鹤的眼底隐隐有期待之色,坚定地说道:“过去的事情,我不愿再多提。只是还请帝姬放心,我绝不会伤害她。”
苏君鹤老谋深算,他能瞧出端倪,也不奇怪。
崆峒印里,孟初寒早就上窜下跳多时了。
阮清和甚至怀疑,就算苏君鹤一刀砍了孟初寒,她都是心甘情愿的。
她从怀里摸出了崆峒印,双指并拢轻轻划过,解开了束缚孟初寒的封印。
孟初寒的残魂如青烟般摇摇晃晃,慢慢悠悠凝结成形。
这样的速度,比起在九幽里慢了不知多少。
苏君鹤早就呆住了,嘴唇颤抖着,想要说话都说不出来:“初寒……初寒,我的……初寒……”
孟初寒外表清丽,却是个性情如火的女子,一张嘴就是指责:“什么叫做过去的事情,不愿意多提。我们过去的事情,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吗?这些日子,我早就跟清和提过不知道有多少次了。”
苏君鹤似哭似笑,双手下意识地搂住了孟初寒,却搂了个空。
他看着孟初寒浑然不觉,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道:“苏君鹤,我听说你都成老祖宗了。这个称呼不好听,你换一个吧。你都是老祖宗了,那我不就成了老太婆!”
苏君鹤一瞬间泪流满面,他低下头,用衣袖狠狠地擦去眼泪。
“初寒,我会想办法救你。我们以后,还和从前一样。”
孟初寒张扬明媚的神色消失了。
她有些无措地蹲下身,仰面望着苏君鹤:“你怎么还和从前一样,这么喜欢扫兴。我是妖,你是神,我们之间如隔天堑,如何能在一起。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
孟初寒眸子中有狡黠闪动:“你就一辈子不要娶妻。你可以喜欢上别的女子,但是你不能够娶她,不能碰她,也不能和她说话。”
苏君鹤茫然地抬起头,眼神空洞。
他无奈地笑了笑,应道:“初寒,你放心便是。”
阮清和在一旁安静地观看了许久,心里有了主意。
她淡淡地说道:“初寒仙主,你想活过来吗?”
孟初寒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当然想。”
她随即就后悔了起来,她如今身陷囹圄,除了早就许诺的炼药法子,再无长物。
她与阮清和相处不长,但仍旧能看出阮清和那无利不起早的性子。
阮清和明知道她和苏君鹤关系匪浅,不去问苏君鹤,却偏偏要问她……
阮清和分明就是看出了,只要她答应下来,苏君鹤必然会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孟初寒有两分踌躇,她如今已经是残魂,还是不要拖累苏君鹤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