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慕容惊澜所说,文重和刘兰昭刚回到刘府,宣旨的公公就带着圣旨和赏赐到了。
东西不外乎金银珠宝布匹,但在这里面,还有太后所说的那颗南海夜明珠。
这次的圣旨是给文重的,是给她的诏命,封她为重阳郡主,赐郡主服。
拿着圣旨的文重心想,自己这也算有了正大光明的地位了。
以前的时候文重是有郡主的身份,因为母亲是大长公主,但是从来没有被人承认过,皇帝也冷落了她十多年,以至于出嫁那日人人都在说她配不上刘兰昭,说她受母亲的荫蔽。
而现在,她就要告诉所有人,她的荣光,才刚刚开始。当皇帝的舅舅承认了她,真真实实的郡主身份,有封号,有郡主服,虽然没了母亲,但她流的还是皇家的血,还是皇亲国戚。
此时的皇宫之内,皇帝一个人坐在乾元殿的龙椅上认真的批阅奏折,侍奉着的福公公进来给皇帝续了杯热茶,将快要燃尽的蜡烛换掉,重新点上新的,昏暗的大殿瞬间又亮如白昼。
慕容惊澜抬起头,捏了捏眉上的穴位,问福严“几时了?”
福公公道“回陛下,快到子时了”
慕容惊澜看了看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那就明日再批吧。”说罢起身往内殿走去。
而此时的慈安宫,本该早已安眠的姜太后却独自一人站在窗口,窗户洞开,冷冷的夜风吹进来,让姜太后愈加清醒。一个女儿,换了一个王朝,现在一个外孙女,同样也可以。
文重坐在梳妆台前,从众多赏赐中拿出了那颗南海夜明珠,握在手心里细细的摩挲着,质地平滑,温和中又透着丝丝凉意。这种夜明珠向来是成对的,现在一颗在她手里,想必另一颗,早在母亲与父亲大婚时送给了母亲吧,那么这颗夜明珠对她而言,也算是母亲的旧物了。
刘兰昭倚在门框上看了许久,最终还是因为倚的半边身子都有些发麻了,这才直起身子进了屋子,“那颗夜明珠有那么好看?”
文重将夜明珠收进一个梳妆的小匣子,回过头看着翘着二郎腿的刘兰昭,“比你好看。”
自那日从宫中回来后,刘兰昭一改往日正襟危坐的刻板风格,行为中多了些不羁,还颇有些风流的意味,文重暗地里想,难不成是因为不做那整天折磨人的司业了?可是,作为祭酒,国子监的老大,难道不应该有点为人师表的庄重吗!
想得正入神,文重就被面前突如其来的阴影吓了一跳,刘兰昭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文重身边,半俯着身子看着她,“我不好看你还看这么久,果然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明明心里喜欢的紧,却大言不惭的说讨厌。”
文重还没来得及反驳,却见刘兰昭伸出手抬起了她的下巴,双眼猛然对上了刘兰昭的眼睛。那一刻文重只觉得那双眼睛很深邃,看不清其中的神色,只听见他缓缓说道“难不成是,爱上我了?”
文重被这一连串的动作惊的不知道该如何应答,毕竟还是一个不经情爱的小姑娘,虽说已经嫁为人妇,终归还是没圆房,那些情啊爱啊的事,对文重来说,也就只是存在于话本子上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桥段。
正当刘兰昭以为文重会害羞的将他推开时,文重却将两只手一左一右的搭在了他的脖颈上,一脸无辜道“你是我夫君,我爱你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
刘兰昭抬着文重下巴的手有点微微颤抖,恨不得马上就把手抽回来,半俯着的身子差一点就跌下去,面上的神情犹在保持平静,内心已经翻江倒海,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刘兰昭轻咳了一声,将文重的手从脖颈上拿下来,佯装自然的直起身子顺便悄悄的把手收了回来。“夫妻间自然是要恩恩爱爱的,可我们,是尊父母之命,不得不娶又不得不嫁,恩爱这种事,我们做做样子就好了。”说罢绕过文重走出了房间。
文重看着刘兰昭逃跑似的背影,咧嘴笑了起来。还以为这待惯了勾栏院女人堆的男人,风流才是本色,没想到,这竟然还有一个与众不同的。
还没走到院门口,就遇上了了迎面而来的刘兰时。刘兰昭四下一看,确认这是在自己院子里,问道“你来干什么?”
刘兰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来看三嫂啊。”
“看她做什么,赶紧回去读读书,父亲不是要送你入科场了吗。”
“三哥,咱先不说这个,我听说三嫂御封为重阳郡主,还赐了郡主服,真的吗?”
“你这消息倒是快的很。”
“哎呀真是太好了,三嫂是郡主,那是正儿八经的皇亲,而我又是三嫂的婆家人,我也算是个国戚了!”
刘兰时高高兴兴的盘算着自己这个国戚的地位到底有多高,也不忘替他三哥算一算。
“三哥,说起来,你现在是郡马爷了吧,虽然不及三嫂地位高,但是也不用担心,三嫂人很好,以后让三嫂罩着你!”
刘兰昭的脸色慢慢黑了下去,“你才认识她几天啊就觉得她很好?”
刘兰时很认真的掰着手指头说道“算上我刚回来那天,五天了。”
刘兰昭挥开伸到眼前抻着五根手指头的手,“赶紧读书去,小心科场落榜,有你好果子吃!”
“我都是国戚了还下什么科场啊!”
刘兰昭一个眼神放过来,刘兰昭瞬间就窜出了兰院,头也不回的跑掉,“我读书去!”
留下刘兰昭站在院子里,负着手,良久,回头看了一眼内院,那个女人,现在地位挺高啊!
文重并没有听到外面的说话声,但她从窗户往外看,就看见刘兰昭还站在院子里,他对面还站了个人,那个人从身形上看和刘兰昭很相似,但衣着,太张扬。浓浓的绿色,文重想认不出来都难,除了刘兰时那个行走江湖不拘小节的人,有谁会穿一身绿还认为自己很英俊。
看着刘兰时乐滋滋的同刘兰昭说着什么,刘兰昭始终无动于衷。文重很好奇,同样是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性格怎么差距那么大。刘兰时活泼开朗,哪像刘兰昭,总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不好相处,还是刘兰时有趣。
到了晚间用饭的时候,刘御史让全家都去梅院用饭,出乎意料的是,刘兰昭竟然不在。
刘御史今天似乎很高兴,从进门开始脸上就带着笑意,刘赵氏仍旧像往常一样温柔和善的坐在旁边,一见文重,就拉着她坐在身边。
文重自小是跟着苏嬷嬷长大的,没有享受过母爱,而刘赵氏对待文重,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让文重觉得如果自己母亲还活着,应该就是刘赵氏这样的。
等大家都落座,主座上的刘御史收了收笑意发话了:“今天让全家一起来吃个饭主要是有两件事,一是兰昭升为国子监祭酒,这是皇家对我们刘家的看中,今日兰昭不在,阿重,你回去同他说一说,莫要忘乎所以,皇家的恩宠,能给你,自然也能收回来。”
文重点点头表示会同刘兰昭转达,但这句话文重感觉也是说给自己的,因为另一件事,就是她。
“第二件事”,刘御史转向文重,“阿重,今日你被御封为郡主,这是我们刘家的荣光,但是阿重,当初我们刘家娶你进门的时候,不是因为你是郡主才娶你的,你既进了我们刘家的门,就是我们刘家的儿媳,你若是在外受了什么委屈,即便我们刘家能力不够,也会竭尽全力保你平安。”
文重听了这段话,心里觉得暖暖的,爹爹让她嫁入刘家真的选对了,虽没有什么泼天的富贵,但这样的温情和毫无理由的庇护,又是其他人家没有的。文重起身,向着刘御史郑重一礼,“文重谨记父亲大人教诲,多谢父亲大人。”
如果当时文重认真的想想这段话就会明白,所有承诺给你的护佑,都是因为伤害。只是那个时候的文重没经历过,她不会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