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爷,大夫来了。”穗儿在门口道。
文重听到穗儿的声音,就像遇见了大救星,被子一掀就坐了起来“穗儿快进来。”
门口的穗儿听到自家小姐的声音,推开门直奔向文重的床边,扑到文重的怀里“小姐,你可算醒了!”
文重抱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穗儿,险些疼晕过去。穗儿极没眼色的戳在文重的怀里哭个不停,连坐在床边的刘兰昭都被忽略了个彻底。
还一边哭一边抽噎着说:“小姐,你知道你睡着的这十天穗儿是怎么过来的吗,你看看穗儿,都瘦了,穗儿想小姐想的都吃不下饭了,穗儿真怕小姐醒不过来了。小姐你知道吗,你那天被姑爷抱回来的时候满身是血,吓死穗儿了……哦对了,姑爷……”
穗儿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她家姑爷还坐在床边,“姑爷,你要请的大夫来了。”
刘兰昭看着门口站了半天了老大夫:“孙太医,您给看看,内人怎么失忆了呢?”
文重一听,“失忆?谁失忆了!”
被点到名的孙太医蹒跚着脚步进来,将药箱放到桌子上,捋了捋那两把快要秃了的山羊胡,努力睁大因年迈而模糊的双眼“先让老夫看看情况。”
文重看着这个被称为孙太医的老头,将干枯的手伸向自己,赶紧拉过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实“谁失忆了,我才没有,刘兰昭你搞什么鬼,从哪里找来这么个老头儿!”
刘兰昭看着文重“你认得我?”
文重一脸看傻瓜的样子看着刘兰昭,“我不该认得你吗,夫君!”夫君二字还被文重特意的加重了语气。
刘兰昭忽然就笑了,转向孙太医道:“麻烦孙太医给内人开些止疼的方子吧,方才是疼糊涂了。”孙太医搞不懂这两个人打的什么哑谜,便遵从吩咐开了个止疼的方子。他一笔一划都写的格外认真,孙太医想着皇帝交代给他的事,就是要事无巨细的观察文重的情况。又不是真的来当大夫的,但样子还得做足。
文重素来不喜欢吃药,看着刘兰昭将一大碗黑乎乎的药汁端到她的面前,一个温柔的眼神递了过来“趁热喝吧,需要我喂你吗?”
文重摇了摇头,接过碗尝了一小口,转头就要吐出来,穗儿在一边痰盂都准备好了。
刘兰昭不轻不重的来了一句:“看来还是要请孙太医再来看看”,文重硬生生将到了舌尖的苦药汁给咽了下去,比起再见那个奇怪的老头,还是喝药吧。
喝了药文重坐在床上,就想起了还来寺那天的事,问在房间里忙碌的穗儿:“我受伤那天是怎么回来的?”
“姑爷抱回来的啊。”
“还有别的人吗?”
“没有啊”,穗儿停了手里的活,抬头看向文重“应该还有谁吗?”
文重摆摆手“你干活去吧。”
文重想着,那天在还来寺,那伙黑衣人明显不是冲她而来,因为那几个人虽然围住了她,却并没有想要伤害她,直到……舅舅的那把剑飞来,杀死了其中一个黑衣人。
文重用力的摇了摇脑袋,把这胡思乱想的想法从脑袋里摇掉,舅舅当时一定是见她有危险要救她。
文重养伤的日子过得还算舒坦,除了前几日被刘兰昭那家伙强迫着躺在床上外,这几天已经可以在院子里逛逛了,刘兰时每天都会来兰院报到,有时会带来外面食铺的小吃食,有的时候会把大街上看到的新鲜玩意带回来给文重解闷,甚至还有时空着手来,陪文重一坐就是一下午,天南海北的说些没完,文重开始的时候听得还有滋有味,后来,刘兰时一开始讲他经历的那些江湖趣事,文重就闭上眼睛酝酿睡意,全然当作刘兰时在讲睡前故事。
这日文重正闭着眼睛听故事,穗儿就急急火火的跑了进来,惊慌失措道:“不好了小姐,我刚出门的时候听说,驸马府被查封了,老爷也被打入了大牢。”
文重猛的坐起来,一脸的不可思议,“穗儿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老爷被打入大牢了!”
文重呵呵的笑了起来,问刘兰时:“刘兰时你听清楚她说的什么了吗,她说我爹被打入大牢了,怎么可能,我爹可是当朝驸马。”
刘兰时静静的看着文重,难得很认真的说“三嫂,她说的是真的,你昏迷的第三天就发生了。”
“理由呢?”
“谋反。”
“不可能,这天下是我舅舅的,我爹会反?”
话一出口,文重脑子里就冒出了一个片段。她记起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家里来了很多人,爹爹便让苏嬷嬷带着她出去玩,她很好奇家里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因为家里从来都是冷冷清清,除了几个丫鬟小厮,就只有爹爹和苏嬷嬷。
所以她谎称肚子疼要如厕,偷偷溜了回来。她在门外听见,那一群人称呼她爹爹为太子殿下。她很奇怪,她听过别人叫她爹“驸马爷”,家里的丫鬟小厮称呼爹爹“老爷”,但从来没人叫过太子殿下。太子不是皇帝的儿子吗,她爹爹是皇帝的儿子吗?
想到这里,文重立马从软榻上爬了起来,“我要去见我爹!”
刘兰时一把抓住文重,“你怎么见,诏狱是你想进就能进的吗?”
“那你说怎么办!”
“你爹是皇上亲自下令抓的,你还不如先去宫里探探情况。”
文重恍然大悟“对,对,你说的对,我先去宫里见舅舅,求他放了我爹。”
文重匆匆忙忙的赶去皇宫,结果刚到宫门口,就被一个小太监拦住了,那个小太监看样子已经在门口等了有些时候了,见到文重就展现出了惯常的笑容“见过重阳郡主”。
文重明白了,这是皇帝舅舅早知道她会来,“可是皇帝舅舅让你在这等我?”
“是,皇上命奴婢在这里等郡主,是想告诉郡主,在文驸马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前,皇上不会见您的。”
“为什么!我爹爹是冤枉的,他不会谋反的,我要见皇帝舅舅,我去解释!”
那小太监恭而有礼道“郡主请回吧,皇上是不会见您的,但是皇上没有不许您见文驸马啊!”说罢,小太监头也不回的进门去了。
文重愣了片刻,拔腿就往回跑。舅舅虽不见她,但没有阻止她见爹爹啊。
等文重火急火燎的赶到诏狱的时候,狱门已经上了锁,像诏狱这种地方,本来就不是普通人能进来的地方,一旦进来的,几乎没有能活着出去的,而探监的人,更是闻所未闻。当然这些都是文重所不知道的,她心里惦记着要见父亲,皇帝舅舅又没有阻拦,那就没有她去不了的地方。
诏狱门口站着十二个锦衣卫,面无表情的目视前方,文重有些发憷,裹了裹身上的披风进前一步,从身上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银子,往站在最前面的锦衣卫面前一递,“我要见我爹!”
那个锦衣卫连看都没看文重,文重看看了自己手中的银子,莫不是嫌少?也是,他们一共十二个人,这么一小包银子怎么够分的呢,都怪刘兰时那家伙,也不提前说诏狱门口站着这么多人。
文重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银子是少了点,这次先通融一下,下次我再补上。”
还是没动静。
“哎,我说你们怎么就......”文重刚上前走了一步,一把刀就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退后!”
这是文重短短几天第二次被威胁了,一时之间脾气也上来了,直愣愣的扬起了头瞪着那个锦衣卫:“有能耐就杀了我啊!”
锦衣卫毫不犹豫的就要下手,文重都感觉到那把刀冰凉的触感,和上次刺入她胸口的剑一样,胸口瞬间都微微痛了起来。
一颗石子从远处飞来,“叮”的一声就把文重脖子上的刀给弹开了,持刀的锦衣卫也被震了一个趔趄,戒备的眼神望向石子飞来的方向,厉声道:“什么人!”其他的锦衣卫也拔出刀围了过来。
文重摸着发凉的脖子,暗暗恨自己真是冲动啊,差一点儿就小命不保了,这好好的郡主还没当几天呢,爹爹也没见着呢。对了,她爹爹还在里面呢。真是感谢这个扔石子的人的大恩大德啊。
在文重和锦衣卫等人的注视下,一个全身黑衣的男子从天而降,准确的说,应该是从旁边的阁楼顶上降下来的,双手环抱,臂弯处斜插着一把剑,这简直就是杀手的经典出场啊。只见那杀手向腰间一摸,就在众人都以为他要使暗器的时候,他却亮出了一面明晃晃的令牌,道:“让她进去。”
锦衣卫一见令牌纷纷下跪,文重不明所以,盯着那面令牌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啥来,黑衣人将令牌收起,率先向诏狱的大门走去,文重见状赶紧跟上,一边走还一边好奇,这是什么令牌,威力这么大呢。
待文重跟着那黑衣人进了诏狱以后,门口的锦衣卫才纷纷起身,一个锦衣卫道:“难得,咱们诏狱也算是有探监的先例了。”另一个跟着道:“那人是什么人,竟然能拿到那块令牌?”
为首的锦衣卫,也就是将刀架在文重脖子上的那个道:“小心说话,那是御前的人。”
“就那个一身黑的家伙?”
“你看见他的那把剑了吗,刀柄上有一个无字,还记得五年前皇上身边出现的那个杀手吗,一个人独挑整个禁卫军,完胜,要不是最后......”
“都站好!”为首的锦衣卫开口制止了几人的闲谈,率先将手中的刀插回刀鞘站好。
十二个人又变成了最初的姿势,一手握刀柄,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