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细阴柔的一声长音在殿内响起：“皇上驾到！”

随之慕容惊澜一身明黄的衣袍出现在大殿之上，面容柔和道：“众位平身，都坐吧。”

底下高呼“谢陛下”后纷纷落座。大家这才发现，皇上下座首位坐着一身金灿灿衣裳的人，各家大人都见怪不怪了，毕竟前头刚见过了，倒是各家的女眷，看着这个金灿灿的人满是好奇。文重是个例外，她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样的打扮，除了南齐姜还有谁，就连她的身上还穿了一件金丝软甲呢。

慕容惊澜看到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南齐姜身上，面色一凛便道：“今日之宴，相必大家都清楚，看到这么多漂亮的大家闺秀，不知道到底哪位能够担得起南池王子妃的尊荣。”说到这脸色倏然和缓，笑了起来：“各位闺秀不必拘谨，有什么才艺就展示出来吧，能歌善舞，才能打动齐姜王子的心啊！齐姜王子，你说是不是？”

话音最后落到了南齐姜身上，他站起身，眼神在众位闺秀中快速的扫过，回道：“是。”

得到南池王子的肯定，慕容惊澜便下令：“那就，开始吧。”

在座各位的哪家女儿不是从小就琴棋书画诗书礼仪着教养长大的，所以一开始表演，不是弹琴的就是跳舞的，再不济的也都上来画上一幅山水画，文重坐在下面瞧着没什么意思，倒是面前的吃的更加满足她的心意，只有当别人都鼓掌为表演的小姐们叫好时，文重这才放下筷子敷衍的拍两下手。

刘兰昭也不加阻拦，纵然文重只为了吃才坐在这里的模样令人觉得没教养，但在刘兰昭看来，倒是可爱的紧，除了酒不让文重碰，其他的吃食，刘兰昭都细心地夹到文重盘子里，一样一样的分类摆好，看着文重吃的急了险些噎到，拍着文重的背温柔道：“慢着吃，没人同你抢。”

文重不经意的抬眼看向刘兰昭，对上他满含笑意的眼神，一瞬间有些痴迷，心又开始不受控制的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文重心想：“我八成是吃撑着了。”

轮到赵涟上场了，她今日穿了件粉色的衣裳，宽大的袖袍快要垂到了地上，长长的裙摆托在身后，一看就知道，她今个是来跳舞的。果不其然，赵涟走到中间，侧身一礼，长袖一摆，就如蝴蝶般飞舞了起来。

别说，赵涟平时是装的温柔娴静，可今日这舞跳得却也不错，到底是在这上面花费了许多心思。不只舞跳得好看，随着她不停的舞动，身上散发出香气，虽不浓烈，但却萦绕鼻尖久久不去，就像真的置身于花丛间闻着花儿的香气，看蝴蝶飞舞一般。众人都觉惊奇，就连慕容惊澜都大赞“好！”

文重是自来就不喜欢刘兰昭的这个表妹，看着众人都目瞪口呆一副没见过的样子，不禁向刘兰昭吐槽：“花样倒是玩的很好啊！”

刘兰昭听后附耳道：“怎么，你也想上去演一场？论今日的打扮，比起她来你更像一直花蝴蝶”。

闻言，文重低头看向自己的衣着，果然花里胡哨的，这是何时的衣裳了，穗儿怎么拿出来给她穿上了，回想出门前她一直都睡得迷迷糊糊的，穗儿定然没有做主给她穿哪件衣服，那么做主的就是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位了，心下了然，咬着耳朵同刘兰昭道：“给我穿这么丑，是不是怕压过你表妹的风头去。”

刘兰昭刚准备回答，就听见上座远远传来一句：“阿重。”

文重一惊，看见众人的视线也都随之跟了过来，怯怯的站起身道：“舅舅。”

慕容惊澜早就看到文重了，别人都是看表演，只有她坐在那里从头到尾都以吃为主，那些表演的闺秀们丝毫吸引不了她的眼光，就连鼓掌的时候，她的眼神都没有离开过眼前的盘子。只是他瞧着她今日的打扮有些与众不同，却想不起什么词来形容，直到左佥都事的女儿上来跳了一曲蝴蝶舞，他恍然想到了，文重的打扮，像蝴蝶，不禁哑然失笑。看着从头吃到尾的文重竟然在蝴蝶舞结束后眉飞色舞的同刘兰昭说着什么，想必是有了独到的见解吧。

慕容惊澜道：“你觉得今日这些个表演，哪个最好看？”

文重一愣，她看都没看，怎么知道哪个好不好看，眼神一瞥，就看到对面坐着的赵涟面带讥讽的看着她，想都没想便道：“赵家小姐的舞最好！”你不是费劲心思想进刘家门吗，那就先打破你的王子妃梦吧。

没想到文重会这么说，赵涟有些受宠若惊，看着文重的眼神略带犹疑，但最后还是冷冷的将头转向了一边。

慕容惊澜看向赵亭的方向，乐呵呵道：“朕也觉得不错，赵爱卿教了个好女儿啊。”然后看向南齐姜：“齐姜王子觉得如何？”

南齐姜起身，不紧不慢道：“我觉得尚可，赵小姐舞姿虽美，但在装扮上较郡主相比却是略逊一筹”。几句话一出口，大家的视线又被重新转移到了文重身上，众人一看，可不是嘛，这郡主今日的打扮，才是真正的蝴蝶，衣服花纹繁复层层叠加，宽袖长摆，发间还别了只蝴蝶簪，发髻歪歪扭扭的坠在头顶，垂落下来的两缕散发则像极了蝴蝶的两条触须，像，真像。

文重站着没动，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南齐姜，这厮是还记得那天晚上秀春阁门口的事是吧。行，这梁子，今日算是结下了。

选妃宴最终以南齐姜一句“未见有缘人”而宣告结束，各家闺秀倒也没什么损失，虽未能得到南池王子的青睐，但也算是在皇上面前露了脸，还得了皇上的赏赐，以后议婚也算有些依傍。

但赵涟不这么想，她认为她马上就要到手的王子妃之位让文重给劫走了，她搭配的衣裳，她跳的舞，都是天衣无缝的，偏偏文重穿了那么一身丑不拉几的衣裳，硬生生抢了她的风头，明明已经嫁给了昭表哥，还来参加选妃宴，还当着昭表哥的面和南池王子眉来眼去，真是不知廉耻。不行，她得去告诉昭表哥去。

宴会一结束文重就头也不回的往宫门口跑，穿了这么一身衣裳，还被当众品评了一番，她真是觉得没脸见人了，刘兰昭唇角带笑，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看着跑的飞快的文重，快步跟了上去。

赵涟一出殿门就看到了走在不远处的刘兰昭，同走在身边的父亲打了声招呼，说自己去同昭表哥说句话就回，就朝刘兰昭走去。

“昭表哥。”

刘兰昭听见喊声，停住脚步回过身来：“赵涟表妹。”

赵涟看着刘兰昭嘴角还未完全散去的笑意，面露羞涩：“表哥，我有话要对你说。”

“嗯”回头看着越跑越远的文重，刘兰昭随意的应了声。

“表哥，文重她不是个好女人，她都嫁给你了，还穿的那么招蜂引蝶来参加选妃宴。”刘兰昭听后眉头皱了起来，赵涟以为刘兰昭是被她的话说到了心里，便继续道：“你没看到，刚才你就坐在她旁边，她还跟南池王子眉来眼去，这样置你于何地。她虽是郡主，但也不能这般无法无天。”话里话外都带着无比的气愤。

刘兰昭看着眼前的赵家表妹，突然好像看明白了，原先看着挺温柔雅静的一个姑娘，诋毁起人来竟也这么句句戳心。这些话放在以前，他没准就信了。

“赵表妹，这些话我权当没听见，天色不早了，舅舅还在等你，早些回去吧。”说罢转身就要走，却被赵涟一把拉住了袖子。

赵涟一副委屈极了的表情：“表哥，你不用为她伤心，若是可以，涟儿愿意以后陪着你。”

刘兰昭拂开赵涟的手：“表妹请自重。有些话我本不愿说，但我今日想同你说明白，我刘兰昭今生只娶一个妻子，就是文重，除此之外更不会纳妾，即便有一日我们不在一起了，我亦不会娶旁人。”说到最后，刘兰昭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隐藏了太久的东西下一刻仿佛要露出来。

话音一顿：“还有，阿重今日穿的衣服，是我给她选的，她来选妃宴，也是我带她来的，而你所谓的同南池王子眉来眼去，在我看来，那是针锋相对。她是郡主，你原就不应该说三道四，今日这些话莫要再让我听到第二次，否则，即便是舅舅护着你，恐怕也挡不住皇权吧。”

赵涟一听脸色瞬时白了，嗫喏着半天没说出话来，她心心念念的昭表哥竟然对她说这样的话。

刘兰昭才没有管赵涟听了这话是什么反应，话一说完，扭头就走掉了，因为他的眼神早就跟着文重跑出了宫门，看着文重迫不及待的钻进马车里，他觉得，他要再不快点，那丫头指不定就让车夫驾着马车撇下他先走了。所以他加快的脚步，几欲要跑起来。

赵亭在宫门口的小道上等了许久也不见女儿出来，想着同刘兰昭说话也不用这么久吧，再说了这还是在皇宫之内，让人看见了也恐不好，当即便往宫内走，去寻寻他女儿。

走了没两步，就看见赵涟从宫内慢慢走出来，说慢是真的慢，只见赵涟一步一挪的朝着宫门口走过来，看见人总算是出来了，赵亭喊了一声：“涟儿”，赵涟就像没听见一样，完全没有理会赵亭，就这么摇摇晃晃的走了过去，赵亭以为是天黑没看到，走过去拉住女儿：“涟儿，磨蹭什么呢，快些回家了。”

这一拉，赵涟才缓过神来，看着近在咫尺的父亲，抬起早已空洞的眼神，低声道：“爹”，随继眼睛一闭，就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