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一干老弱妇孺夹在队伍中间,互相搀扶,走两步歇一口,喘两声再挪半步,让人担心走着走着多了个路躺儿。
直到最后是几个女眷,看上去也是灰头土脸,少了些颜色多的是憔悴,护着老人小孩亦步亦趋。
就这一帮老弱病残换来震天的欢呼,许多鬼都冲出城郭去迎接,却怕阳气似的走几步就站停,只拿殷切的眼光盼着。
终于,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戏班终于靠近了城门,鬼群们不用统领,整齐划一的喊着“洗家班”的口号,自动让出一条通道让他们进集,一个个鬼脸上洋溢着克制的激动。
直到这时,喜水才看见队伍最尾巴还吊着一个骑在人身上的半大老头儿,像个猴子似的趴着,路过迎接的人群勉强挥挥手示意。
身边的老酒鬼已经兴奋的不能自已:“快看!那就是班主!”说着疯狂的挥着手踩着节奏喊:“班主!班主!”
说来也怪,一干戏班里的成员都是低头看路,偶尔抬起头不带一丝表情看着四周狂热的鬼魂。
身边的老酒鬼叫的正欢,经过露台的时候,一直闭目养神的班主竟然睁开眼睛,如电般射来一束目光笼盖喜水三人,尤其是喜水,这感觉——像被食蚁兽盯上的蚂蚁。
不过班主随即又趴了回去,充耳不闻身边的欢呼,好像全都于己无关似的。
一头是火焰,一头是海水,互不交融,眼瞅着戏班陆续进了鬼市里唯一的三层小楼,这栋小楼也是鬼市里唯一的客栈。
戏班的成员鱼贯而入,很快走的不剩一个人影,就连那头瘦驴都牵了进去,客栈大门随即关紧,整条黄土大街又恢复往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除了把客栈团团围住的死鬼们,就像演唱会等待爱豆返场的铁粉,全都昂着脑袋在安静中盼望发生点奇迹。
喜水好像也被这种渴望的情绪感染,也和一干鬼魂眼巴巴的盯着客栈的大门,这门如果一直紧闭该让粉丝们多失望!
彷佛感受到了一门之隔的殷殷盼望,就在挤满街道的死人都鸦雀无声之时,只见客栈二楼一扇窗户被推开,伸出一个小孩脑袋,用着大人语气一字一字的说:
“班主有令!寅时开戏!今日上演——‘纸鸢误’,欢迎各位乡邻捧场!”
场面一度寂静下来,隔了三秒爆发出能把瓦片震掉的欢呼,这会儿要是半空飞个鸟都能被掀瓦的尖叫声给吓掉下来。
“喔喔喔!”
场面一度失控,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庆祝拥抱,断手断脚杆满天飞,还有个把自己脑袋丢出去的,估计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回来了。
“好!好!”喜水握着拳头在欢乐的海洋里有种是自己争取来的错觉,激动的热泪盈眶,一转身差点就要拥抱九未儿,上一次这么忘乎所以还是在高中时突然停电的晚自习课上。
九未儿不像瓦狗对这二货的暴力只存在计划阶段,见恬不知耻的喜水一激动要抱自己果断一个手肘劈了上去。
只听“嗷呜”一声惨叫,喜水捂着鼻子蹲了下去。
“你跟着瞎激动什么!”九未儿彻底无语了,“不知道关你什么事!”
只是要唱个戏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主角儿。
“对吼!”喜水捂着又酸又痛的鼻子,“关我啥事啊?”
瓦狗望着已经完全失控的鬼群:“那戏……我们要去看吗?”
喜水刚想接:去!就听九猛女说:
“寅时的话,”九未儿看了看夜空:“还有两个小时,我们把路问了,一出戏而已,我还是觉得这个鬼市有些不对。”
“好!”瓦狗始终挂的是师父的嘱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别啊,我想看戏啊,我还没看过戏呢……“除了像三岁小孩的喜水,好像真把这儿当成人世间的集市了。
哎,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瓦狗和九未儿拉着他挤出人群,听说古代集市一般都有个类似问路的民间行当,叫一个拗口的名字,正好可以去试一下。
在鬼集里七拐八拐,瓦狗是道门正统,藏书也是正统的高大全,凭着多年看闲书的经验——
古集里专门有吃这碗饭的闲人,类似现代进城的高速路口举着“带路”牌子的本地人,收费宰客20-200不等,其实渊源已久。
但眼下鬼集里有没有可不敢打包票,人都已经死了,还用得着指路吗?
瓦狗拿着师父的写意地图,只要见到看上去老一点的就上去打听,讲文明懂礼貌,但回报不是摇头就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