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上,十九名捕快望着幽黑中的村落,每个人的双眼,都控制不住往外溢着浓烈恐惧。
村落熟悉的布局、村口那颗巍然矗立的百年古柳、那堆只燃烧了小半的柴火……
所见事物,无声告知十九人,他们……又一次回到了三水坪。
齐庆疾一双眸子,犹如两汪寒潭。
上个三水坪,众人离开之时,漆黑一片。
这个三水坪,家家户户院门上,竟挂着一盏盏白纸灯笼,好似一颗颗惨白的眼珠子,冷冰冰注视着十九名擅闯者。
最诡异的是,几十盏白纸灯笼中,偏就有一盏红纸灯笼,显得格格不入。
“不对!”易水寒眉头紧皱。
“怎么了?”白灵连忙问道。
易水寒一字一句道:“这个三水坪……一共有五十八盏灯笼!”
五十七盏白纸灯笼,一盏红纸灯笼,一共五十八!
可三水坪只有五十七所小院!
所有人的目光,全被那抹鲜血一样的猩红牢牢吸引!
黑暗中,一只大手突然抓住齐庆疾胳膊。
“十九弟,哥哥我快尿了!”
“你有没有发现……这些灯笼,好像一动不动!”
姬坚挺这番话,令齐庆疾头皮发麻。
阴风阵阵,卷携枯叶,肆虐天地。
照理说不论白纸灯笼还是红纸灯笼,在此等环境中定会剧烈摇摆。
但事实却是五十八盏灯笼散发出的光亮,岿然不动。
想洞悉真相其实很简单,齐庆疾只需进村,去最近一所小院前,仔细一观便可。
但明知村落里蕴藏着滔天恐怖,齐庆疾才不会傻乎乎进去。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齐庆疾不是这种人!
“撤!”
易水寒当机立断!
失去了唯一能照明的四根火把,十九人被逼无奈,只得手拉手,在浓黑中谨慎向前。
…………
大约半个时辰后,十九名捕快又一次站在了三水坪外。
沉默、压抑、惊悚、恐慌!
如果换做寻常布衣百姓,精神肯定早已崩溃。
饶是身为穿越者,饱受现代文化摧残的齐庆疾,额头也不由渗出密密细汗。
“何方鼠辈,装神弄鬼!”
一名白役再也忍受不了,便欲拔刀冲进村落。
黑暗中,只听一声沉闷撞击,白役便被易水寒掀翻在地。
“再有下一次,我会砍下你的脑袋!”
情况已然万分危急,所有人脑中那根弦早被崩到极致,易水寒决不允许场面失控。
大坝一旦坍塌,洪水将一泻千里!
易水寒打了白灵下属,她却一个字也不多言。
这个女人不具备统御之能,却足够聪明。
“现在怎么办?”这是张冠的声音。
易水寒低头沉思,很快下令道:“先行远离三水坪,然后制作火把,耐心等待。”
“等什么?”
“天亮!”
…………
三水坪在北,十九人沿着大路走了一刻钟,身后彻底不见灯笼光亮。
易水寒吹着火折子,他与齐庆疾在前,其余十七人手拉手进入林间。
齐庆疾或折、或捡,弄来一根根干柴,白灵、张冠、姬坚挺等人撕下衣袖,制作简易火把。
“嗯?”
忽然,蹲在林间摸索的齐庆疾抬头望去。
帮他照明的易水寒后知后觉,也扬起脑袋。
夜空下,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两轮月亮,月色如水银泻地。
两轮无比诡异的满月,正中是两个犹如针眼般的黑点!
十九名捕快不寒而栗!
尤数真正见过‘它’的易水寒,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不是月亮,而是一双放大了无数倍的‘诡眼’!
居高临下,俯瞰十九只虫子!
…………
古道上,篝火熊熊燃烧,十九名饥肠辘辘的捕快围坐了一圈。
夜空下,两颗‘诡眼’并未出现任何变化。
“天……会亮吗?”一名白役自言自语,神情间充满了绝望。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一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三……三水坪!”
蓦地,姬坚挺伸出右手,颤颤巍巍指着远方。
其余十八人,或抬头,或转身。
百步外,赫然是一座村落,熟悉的五十七盏白纸灯笼,一盏红纸灯笼!
“怎么会?!”
易水寒毛发悚然,握着刀柄的指关节隐隐发白。
十九名捕快,明明已远离三水坪!
但此刻这座诡异村落,近在咫尺!
好似……长了脚一样!
“哗啦啦!”
阴风大作,尖啸着犹如溺死厉婴的惨嚎。
被齐庆疾死死攥着的黑色长钉,从上面传来的奇怪温度,陡然升高。
他下意识转过身子!
顷刻,骨寒毛竖!
全身血液几欲凝固!
易水寒第一个发现齐庆疾不对劲,也转身看向身后。
然后是白灵、张冠、姬坚挺……直至所有人!
月色苍凉,阴风呜咽,众人站立着的宽阔古道上,不知何时,出现一颗大树。
大树光秃秃的枝条、树杈上,挂着一具具无头尸体!
没有头颅的尸体,在狂风中好似一件件衣裳一样,摇摇摆摆!
粘稠的猩红鲜血,顺着树干流下,汇聚成一汪血泊,倒映着夜空中那双诡眼!
往北,进入三水坪!
往南,尸树横在路中央!
还可以往西,或是往东,钻入密林!
不待易水寒下令,突然,嘭的一声,尸树上掉下一具尸体。
这具无头尸体,稳稳落在地上,双腿膝盖没有丝毫弯曲。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无头尸体迈着僵硬步伐,往前走了一步。
一名白役唐刀出鞘,他深吸一口气,疾步冲去,高高跃起,一刀劈下。
铮!
刀刃仿佛劈在了钢铁上,竟响起金属鸣颤声。
倒映在十九双眼眸里的画面,无比绝望!
无头尸体缓缓抬起右手,伸出一根手指。
下一刻!
扑哧一声,那根僵硬、冰冷的食指,从白役额头直直插了进去!
宛若一颗子弹穿过一块奶酪,轻而易举,毫发无伤!
无头尸体抽出手指,血液混合着脑浆,从白役额头指洞内粘稠流出!
嘭!嘭!嘭!
第二具、第三具、第四具……
一具又一具无头尸体,从尸树上掉落,呈内扣扇形状,逼近众人!
“进村!!!”
易水寒一声大吼,一马当先,冲向三水坪!
幸好都是捕快,便是早已吓破胆的姬坚挺,也没有在这种关键时刻掉链子。
两条缸口粗的象腿,犹如车轱辘般,跑的比齐庆疾还快。
…………
进村后的易水寒,没有选择那所挂着红纸灯笼的小院,而是目标明确,奔向村落东北角。
“啊!!!”
突兀间,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响彻三水坪,一名白役身子僵在原地,神情间充满了恐惧,眼眸死死盯着十几步外一所小院。
小院院门上,赫然挂着一颗人头!
原来发出亮光的,不是灯笼!
一座座小院,一颗颗人头!
…………
半个时辰后!
村落东南角一座小院正屋内,姬坚挺独自一人,颤颤巍巍握着刀,刀尖冲着房门。
之前人头灯笼引发了不小的混乱,好几名白役都走散了。
忽然,姬坚挺竖起耳朵。
隔壁小院,响起嘎吱声,这是有人推开了院门。
‘难道是哪个兄弟?’
姬坚挺屏气凝神,拉开房门来到院里。
隔断两座小院的土墙并不高,姬坚挺肥是肥了些,但个头并不矮。
他踮起脚尖,向隔院看去。
一个黑影,站在院子中央,一动不动。
借着朦胧月色,姬坚挺勉强看清,这是一个古稀之年的老妪。
不等姬坚挺细细思索,老妪一步一步,来到正屋门前。
紧接着,她伸出干枯手掌,轻轻抓挠着房门。
刺啦刺啦的声音,令姬坚挺格外难受。
突然,老妪身子猛地前倾,一颗眼珠子贴在了门缝处。
下一秒,屋内陡然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恐惧尖叫。
不过这尖叫声没有持续太久。
突然响起,又突然消失!
嘎吱声中,老妪推门而入!
整座房屋,刹那被幽黑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