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根火折子的幽微火苗,犹如黑暗的两只眼睛,凝视着第一扇木门。
不论齐庆疾手里的黑色长钉,还是徐满弓的六颗棺材钉,都以滚烫的方式来提醒二人别擅自开门。
“三扇门后,都关押着诡异。”
“木门后的诡异,恐怖级别应该与三水坪的人皮鬼相当。”
“青铜门后的诡异,明显要可怕得多。”
“至于黑门……一旦被打开,绝对会造成一场血流漂杵,浮尸千里的灾难。”
“徐捕头,这是我的猜想,你觉得呢?”齐庆疾面色凝重道。
徐满弓点头表示赞同,“其实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或许在那比人类将故事镌刻在石头上还要古老的‘混沌’时代,诡异就已经生存在神州大地上了。”
“人类的存在,对于头顶这片冷漠的深邃星空来说,毫无意义。”
齐庆疾侧头看着徐满弓,神情间充满了惊讶。
这种惊讶,不亚于一个唐宋古人,石破天惊说出人类未来会降临月亮之上。
“诡异之于我们,和我们之于蝼蚁一样。”
“蝼蚁无法理解人性,无法理解善与恶、爱与恨,这和我们无法理解诡异一样。”
“齐小弟,我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诡异终将彻底性、爆发式的复苏。”
“人类要想在这场浩劫中,保留一缕星星之火,唯有一个办法。”
齐庆疾好奇道:“什么办法?”
“卑微!”
徐满弓一字一句道:“以最卑微的方式,去接近诡异,然后抱着必死的决心,以最如履薄冰的方式,去观察诡异。”
“别试图驾驭诡异,人类终将成为一粒凛冬冻土下的种子,是死在永夜,还是萌芽在初春,这取决于人类究竟是狂妄自大,还是谨小慎微。”
现在的齐庆疾还未意识到,正是他身旁这个男人,道出了血淋淋的诡异生存法则!
…………
“徐捕头,我们要不要验证一番?”齐庆疾眸光闪烁。
“怎么验证?”徐满弓好奇道。
下一秒,齐庆疾屏气凝神,用左手轻轻叩了三下木门。
咚咚咚!
叩门声在深邃幽空的通道里回荡。
一秒、两秒、三秒……
正当齐庆疾与徐满弓准备返回一楼时……
咚咚咚!
木门后的诡异……竟在回应。
咚咚咚!咚咚咚!
恐怖叩门声越来越剧烈,到最后几乎响成一片,齐庆疾与徐满弓脸色煞白如纸。
胸腔里的心脏,仿佛与叩门声产生了共鸣,猛烈跳动,心悸、乏力、出汗、头晕……
“走!”
徐满弓当机立断,两人赶忙顺着楼梯跑下一楼。
面色突变,齐庆疾猛地捂住嘴,但一口鲜血还是涌出喉咙,顺着指缝淅淅沥沥洒在地上。
徐满弓状态好些,见此情景,无奈摇了摇头。
这……就是傲慢!
人类与生俱来,烙印在骨头里的东西。
被诡异轮番摧残的齐庆疾尚且如此,更别提钟鸣鼎食、朱门绣户的婆罗门与刹帝利。
徐满弓心中最大的忧虑便是,回去以后,要如何将‘诡异’说与衙门三位大人听。
听了信与不信?便是三位大人信了,往上一级的‘府’呢?再往上一级的‘州’呢?
假设府与州也信了,朝堂诸公呢?
让那尊睥睨神州三十九州的伏灵皇与满朝文武百官相信‘诡异’的难度,无异于让现代人相信‘我,秦始皇,打钱’这类的智障诈骗短信。
人类会将听到的不论谎言还是真相,添油加醋后如瘟疫般散播出去。
…………
“没大碍吧?”看着齐庆疾虚弱憔悴的模样,徐满弓担忧道。
齐庆疾用衣袖擦去嘴角血迹道:“没事,暂时死不了。”
两人决定不再探寻那截通往三楼,却找不到的楼梯,准备离开这里另做打算。
当齐庆疾强撑着身子,与徐满弓走在一楼暗无天日的通道里。
蓦地,因为下楼后重新恢复冰冷的黑色长钉与棺材钉,忽然之间变得再次滚烫灼热。
两簇火苗映照下,通道两边的灰色墙壁竟开始脱落斑驳墙皮。
好似一个人的皮肤正在被一层层剥开,而且如雕塑般一动不动,有着吹笛鬼青灰色竖瞳的站桩人,整个身体正在急速腐败。
顷刻之间,一具具站桩人的身子仿佛被爆破的建筑物般,轰然倒塌,碎了一地。
一摊又一摊鲜血淋漓无比灼目,浓郁血腥味将一楼瞬间浸染成令人毛骨悚然的炼狱。
一股无法言喻的绝望气息,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冲向齐庆疾。
当吹笛鬼那张冰冷、麻木、悚然的僵硬脸庞突兀闯进火折子的火苗中,齐庆疾做了能让自己活下去的一切挣扎。
死死握着黑色长钉的右手狠狠刺向吹笛鬼。
当右手手腕被吹笛鬼左手抓住。
当腕骨被捏到几欲碎裂。
当黑色长钉掉在地上。
当吹笛鬼大张的右手轻而易举覆盖整张脸,齐庆疾用最后的力气,声嘶力竭吼道:“徐捕头,放出木门后的诡异,快!!!”
羊皮纸说过,诡异无法被杀死,能战胜诡异的只有诡异。
站在齐庆疾身边的人叫徐满弓,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从骇然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徐满弓,没有丝毫犹豫,干脆利索,转身向着二楼冲去。
能在这种直面诡异的绝境中雷厉风行,拼死博得一线生机的,齐庆疾所认识的人里,只有徐满弓与易水寒能做到。
可惜……时间太晚了!
随着吹笛鬼右手逐渐用力,它尖锐的指甲,深深刺入齐庆疾血肉里。
骨头传来不堪重负的咔咔声,脑袋几乎要被捏爆。
齐庆疾两颗充血眼珠竭力往外凸出,好似下一刻就要掉出眼眶。
属于我的风,就要停了吗?
就在这生死关头,吹笛鬼突然将齐庆疾甩开。
嘭的一声,后背重重砸在墙壁上。
齐庆疾吐出一口鲜血,五脏六腑绞痛不已。
到底发生了什么?
齐庆疾将火折子扔进黑暗里。
他看到了。
吹笛鬼依旧站在原地,它的身后,矗立着一袭鬼魅黑影。
陈霖!
不,是断头鬼!
断头鬼抓着吹笛鬼脑袋,看得出来,这只诡异很有毅力,能成大事。
然而,现在的吹笛鬼,可不是刚从黑棺里放出来的虚弱样子。
它那双宛若枯树干的手,正在缓慢抬起。
吹笛鬼这是想掰开断头鬼的脏手。
羊皮纸到底撒了多少个谎?
吹笛鬼明显比断头鬼和人皮鬼恐怖太多。
…………
PS:更新姗姗来迟,实在抱歉,明天恢复两更,今天大年初一,记得吃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