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院
自福安院出来后,洛瑾羽先是将母亲候夫人云殊音送回到了浣花院,又与两位哥哥道别后,方才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如今已是未时一刻;
在简单的用过了午膳后,洛瑾羽便来到书架前,看似随意的拿起了一本书,转身回到了正屋处的椅榻上,她端坐着,神情很是认真的翻看着书中的每一个字。
虽然前世,她对于书本一向都是敬而远之,甚至只要接触,就能泛起阵阵的困意,但是现在,她深知一个道理,无文者,不可得其所志,无谋者,不可使其宏图。
习文这个东西,真的是要日积月累方可有所成效,想要如她般一蹴而就,那就必须研读能使其筹谋达到己所目的的书籍。
就好比她现下手中的这一本,曾经被人称作为旷世奇书,兵家必备之法门的《六韬》。
“姑娘怎么又看起书来了。”
秋夕自门外端着新泡的茶水走了进来,瞧见自家主子又在拿着书本而没有困意恹恹感到有些惊奇:“说来也是奇怪,姑娘自打高坠醒了,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待她走到近前,将茶盏放在了桌面上,洛瑾羽接过了茶盏,言语间清幽,仿佛神思一直在书本处,而并不在此一般的道:“哦?变成什么样了?”
秋夕起身,看着眼前的姑娘;
“姑娘,若说从前你是脱缰的野马,那现在您就是真正的大家闺秀,高门嫡女,无论从仪态,还是举止上,您都有了贵族千金该有的沉稳,端庄。”
洛瑾羽闻言,抬起头,看了一眼秋夕:“脱缰的野马?”
秋夕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不假思索的言语冒犯了姑娘:“姑娘,秋夕知错了,秋夕本就没有读过什么书,更是对这些词汇表达的意思不清,还请姑娘海涵。”
其实,洛瑾羽并没有怪罪秋夕的意思,只是觉得秋夕这个形容倒也有趣,马若训诫的好,那会是士兵在战场上能够得胜的最重要的一环,可这马若是野外而来,慌乱之下,无端生事,冲动杀人也是极有可能的。
所为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便是如此吧。
“姑娘;”
秋宁的声音自门外而来;
洛瑾羽抬头看去,见着是秋宁,她便将手中的茶盏放置到了一旁,看着秋宁对自己见礼;
“姑娘,奴婢听从了姑娘的吩咐,在刚出福安院的时候,就去了定北伯爵府。”
秋宁上前一步,四下里看看,在确定整间屋内并没有什么外人的时候,微微的道:“姑娘,定北伯让奴婢回话给姑娘,楠璃先生现下正在京城,若是姑娘有意,那先于侯爷说起,应允后,方可请楠璃先生过府。”
“不;”
洛瑾羽将手中的书放在一旁,好似思忖了一会:“不能让楠璃先生过府。”
若是楠璃先生过府,二姨娘郭凝芷和三姨娘赵荷然定会发现,届时三姨娘周曼婷在背后借机生事,别说她现下还没有什么谋划,就算是可以应对也只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样对己不利的事情,她是断然不会再做,想要胜,就要不动一兵一卒的让对方落败,既损了对方的计谋,也让辱了对方的心思,攻敌首攻心。
再者,一旦让几人知道了楠璃先生的存在,那就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调查有关于楠璃先生的事情;楠璃之才,可谓北崇天下无人不知,事情到最后,只怕会让她们也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届时,说不定洛瑾秋和洛瑾晴也会在中间横插一杠,想要报仇,那简直就是纸上谈兵。
既然不能给她们这般的机会,那就要将事态还在未萌芽时起,就将其扼杀在摇篮里。
“那......姑娘的意思是....?”
秋宁不解,楠璃先生不过府授课,那姑娘要在哪里学习课业。
“这若是楠璃先生不过府,姑娘就不能在府中读书,那就只能在外面,但是这外面又得是哪里呢?”
秋夕也很是不懂自家姑娘的意思。
洛瑾羽掩下双眸,看着一旁自己刚刚放在矮桌上的书籍,手指在书本上轻抚了几下后,原本陷入沉思的面颊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就去广贤堂。”
“广贤堂?!”
秋宁和秋夕几乎异口同声。
这广贤堂是什么地方,两人是再清楚不过了,自从自家姑娘到了入学堂的年岁以来,都是在广贤堂受教,而能进入广贤堂的学子,身份在北崇都极尊贵无比。
广贤堂又被称为当朝权贵子女的受教所在。
而且依着广贤堂的规矩,非朝中正五品以上大员嫡子,嫡女不入,也就是说,即便你是当朝正一品大员的庶女,或是庶子,也没有资格入内学习半刻。
所以,能在这里读书,受教的都是一府正室所出的嫡子,嫡女,她们皆以可以在广贤堂读书为傲。
可是秋宁和秋夕记得,在自家姑娘高坠的前一日还吵着侯爷不想再去广贤堂读书,高坠后,侯爷心疼姑娘,依着姑娘的意思应允了,怎得到了今日姑娘自己倒是提出来了?
从前她们的姑娘可不是个喜欢读书,识文的主儿,今儿别说是自己看书了,就连从她口中说出要去广贤堂的事情都实在是太过令人匪夷所思了。
两人面面相觑,几乎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想在对方的眼神中找到答案。
可接下来洛瑾羽的话,算是彻底的让两人确信了刚刚所听到的言语。
“对,就去广贤堂;”洛瑾羽声音平静,没有任何的波澜,只是慢慢地道:“我记得广贤堂的后山处有一片小竹林,那里终日都无人前去,是个隐晦的地方,而且竹林内有一处亭子,很适合安静的受教,而不被打扰。”
秋宁想起,倒是有一次与自家姑娘走错路时,曾经到过那里,景致自然没有什么可差的地方,毕竟广贤堂是皇家学堂,占地自有优势,可她现下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姑娘,要是在那里,楠璃先生又要如何进得去呢?”
洛瑾羽婉儿一笑:“这就要拜托我那个在礼部的舅舅了;”
说着,她起身来到了书桌旁,提笔在纸上书写开来,不久后,她便将东西仔仔细细的折叠起来,放在了信封中,交个了秋宁,道:“秋宁,你晚膳时去一趟礼部,在门前等候舅舅,然后将这个交给他,舅舅自然会知道要怎么做。”
“是,姑娘。”
秋宁小心翼翼的接过了信封,将其拿在手中。
顺着依窗而入的阳光,洛瑾羽的眼神缓缓的看向了窗外:“鸷鸟将击,卑飞敛翼;猛兽将搏,弭耳俯伏;圣人将动,必有愚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