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秾一夜未眠。
身体的疼痛在早上已经减轻了大半,她已经能靠自己勉强起身了。
听见惠秾从床上起来,靠在床边守着惠秾的砌春连忙起身,从床位抽了块枕头,垫在惠秾身后,好让惠秾能靠在床头。
“小姐饿了吧,今天的早膳大概一会儿就送来了。”砌春道。
惠秾点点头,没有说话。在现代社会长大的她,对于“有人伺候”这件事,还是非常不习惯。
两人之间旋即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其实尴尬的只有惠秾,砌春并不尴尬,她已经习惯了这种主人和仆人的关系。
半晌,惠秾终于受不了这气氛,开口问砌春道:“砌春,今年是哪一年?”
砌春不可置信地望了惠秾一眼,很快,她的眼神里就充满了愤怒,她愤愤道:“胡氏姐妹真是太过分了,那样欺负我们小姐,搞得小姐的神志都不清醒了!”
闻言,惠秾更加尴尬了。砌春显然是个不会说话但却忠心的丫头,方才砌春的话,惠秾实在不知道怎么接。
“今年是启元三年,过了年便是四年了。”门口传来绣李的声音,绣李拨开门帘,提着一个红漆木的食盒进来屋内。
启元三年……惠秾暗自思忖。
她当初结束对云原的研究时,云原的纪年还是启元元年,如今已是启元三年。而她结束那个项目之后,在原来的世界也度过了两年,可见两个世界时间的流逝是同步的。
绣李将食盒放在桌上,刚打开食盒的盖子,就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惠秾问道。
砌春也凑过去看那食盒里的东西,也被吓了一跳,忙对惠秾说:“小姐别看这食盒,里面有……我这就把这食盒丢出去!”
说着,砌春把食盒盖子一盖,提起食盒快步出门去了。
“里面是什么?”见绣李砌春两人都被吓了一跳,惠秾更加好奇了。
绣李抚着胸口,定了定神回答道:“盒子里是一整只死耗子……”
虽没亲眼见着这死耗子,惠秾也着实吃了一惊。拥有这个世界惠秾的所有记忆,她知道彰云寺中女官的每日饭食都是统一从膳房领来的,膳房的管理极为严格。因此,能领到有死耗子的食盒,必定不是膳房的差错,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想到这里,惠秾忙让绣李出去将欲把死耗子扔掉的砌春叫了回来。
昨夜欺负惠秾的那拨人,是以胡家姐妹胡梦泽和胡梦仪为首的。惠秾的父亲惠自雅在被贬前是内阁大学士,而胡家姐妹的父亲胡廉是礼部尚书,二人政见多有不同,朝野尽知。
正因如此,胡氏姐妹与惠秾也素来不睦,不过是从惠自雅被贬后,她们才开始肆无忌惮地欺负惠秾。
毕竟虎落平阳被犬欺,惠秾因为父亲有罪,也只能隐忍。但不想昨夜竟被欺负得丢了半条性命。这让惠秾没办法再坐以待毙。
如此想来,在食盒里放上死耗子,大概也是胡氏姐妹或者她们的小喽啰的杰作。
将食盒拿回来的砌春显然不明白惠秾为何如此,一脸茫然地站在门边。
“绣李,拿根银钗子来。”惠秾吩咐绣李道。
在彰云寺,投毒乃是重罪,在寺中女官的食盒中下毒者,一经发现,大多会被逐出彰云寺,流放北地。食盒中的虽是只死耗子,算不得饭食,但也是食盒里的东西,倘若带毒,也算是被下了毒。
之前惠秾被胡氏姐妹欺负,总是没有证据,只能隐忍,如今这些人送上门来,惠秾岂有坐以待毙之理。
绣李取了银钗,探入耗子嘴中,接触到耗子的部分果然变黑了。
“有毒!”在一边看着的砌春叫道。
惠秾的猜测果然是正确的。
“去请掌管寺中事务的周姑姑来。”惠秾道。
绣李把食盒和银针放置在角落,便出去请周姑姑去了。
“只是小姐如何知道那耗子身上有毒呢?”绣李走后,砌春问道。
惠秾斜倚在软枕上,苦笑道:“捉耗子要靠什么捉呢?”
“猫……或者是药?”砌春不解。
“正是了,你方才说食盒里一整只死耗子,我听来不像是被猫弄死的,倒像是被药死的。被药死的耗子,身上岂能无毒呢?”惠秾斜倚在床头,缓缓说道。
砌春这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看来小姐的神志没有被伤到,万幸啊!”
这丫头,果然是不会说话。惠秾在心中叹了口气。
没过多久,周姑姑便到了。
周姑姑刚进门,惠秾便挤了两滴泪出来,挣扎着扑到床边,声泪俱下道:“姑姑,救救惠秾!”
显然,周姑姑也被惠秾此举惊了一下,安慰道:“姑娘之事,我已知晓,待我查验了证物,便处理此事。”
惠秾之所以做出如此浮夸的表演,是因为她在梦里看到的惠秾是个有几分才华和心机,但处事浮夸的人。
虽然她深知,此惠秾与彼惠秾性格差异巨大,但她还是决定演一演,性格的突变总会让周遭的人起疑心。
周姑姑看了食盒里的耗子和变黑的银钗后,脸色一凛,转身问惠秾道:“惠姑娘,你实话说与我,这耗子是否是从膳房拿来的食盒里本身就有的。”
惠秾抹了抹脸颊上的泪,装作不明白周姑姑话中深意的样子,点了点头。
周姑姑此话的深意,便在于,此事事关重大,倘若发现是惠秾自己在食盒里放了耗子诬陷他人的话,必定会从重处置惠秾。
“姑姑,我们小姐住处并未闹过耗子呀。”见周姑姑起了疑心,砌春在一边焦急地说道。
“是呀,姑姑看这食盒里,连盛饭食的碗碟都没有,只单单一只耗子。碗碟都是膳房连着饭食一起送来的,倘若是我们自己替换了食盒中的物,碗碟肯定也跑不了,姑姑若不信,可检查我家小姐房里,并没有膳房送来的碗碟。”绣李在一旁补充道。
听了绣李砌春二人的话,周姑姑点了点头,旋即吩咐她的侍女去寺中各处传所有女官来,彻查此事。
半刻不到,彰云寺中所有的女官都聚集到了惠秾房前的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