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处是春意盎然,我却完全没有心思在泊翠庄园的花园里停留片刻。
已是早上10点多,书房内,顾同泽仍旧裹着他那深蓝色的真丝睡袍,仿佛裹着初冬肃杀的夜空。
我鲜少见他如此不修边幅的模样,不由得愣了一愣。
桌上一只俄罗斯锡制装饰盘已经积满小山一样的烟蒂,地毯上也落满灰白的烟灰。咖啡杯和几个小巧的威士忌酒杯一起堆银色托盘里,东倒西歪。
他本已经开始控制烟瘾,偶尔以一支上好雪茄犒赏自己。但我看了看他略显憔悴的脸色,觉得现在不是抱怨他如此荼毒自己的时候。
我将一旁的空气净化器打开,就去收拾桌上的狼藉,手腕却被他一把握住。
“亲爱的太太,你不要给阔别许久的老公一个早安吻吗?”
诙谐的眼睛一扫方才的阴霾,像含着一团碎星。
“……你还在生气?”
“顾同泽,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我看着他的眼睛,坦诚地说出以上的话。他足够敏锐,从我刚刚推开门时就意识到了我已知晓那些流言。
这也许不算最好的时机,但我实在想跟他谈谈倪薇。我们是夫妻,应该对彼此坦诚。
“哦,你想谈什么?那件滑稽的紫色礼服或是解雇钱姐?”
他既戒备又暴躁,我想这跟他连续多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有关。天知道这些佣人到底都在想些什么,竟然没有一个人打电话告诉我他的反常。
“都可以,你明白的,两者其实是一件事。我首先得向你道歉,我不是故意要穿那件衣服惹你难过。解雇钱姐的原因也在于此,那晚我的造型全是她一手包办的。我不知道她到底是一种什么心态,愤恨或、嫉妒或许还有一点点不甘心和歇斯底里。反正,她压根没安好心。她就是要搅得我们不安宁,让你生我的气、远离我,这样她才能对得起她的小姐倪薇。”
我头一次在他面前说出那个名字,竟然觉得有些爽快。
顾同泽低着头,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上的婚戒。片刻沉吟之后,他说道:“小雨,我根本没有生你的气,疏远你。没有任何人能搅得我们不安宁,死去的和活着的,都不能。”
抬手轻轻卷起我耳朵旁一缕碎发,声音及其温柔,就像在哄一个小孩子。
我拨开他的手,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抱着胳膊。
”可是已经让我不得安宁了。天哪!”我捂住了脸,泪水滑落下来,“我怎么跟你说才好。我有时候觉得,有两个你。在泊翠庄园之外的你才是开心又明朗的,就像三月的晴空。而在这里,你有时会让我觉得陌生。我有时候会觉得很自卑,觉得根本配不上你有时候又觉得很迷茫,觉得你根本不爱我,你只是为了不让这座房子空着!”
“别再纠结钱姐那浅薄的伎俩了!你以为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在你来之前我已经很深入甚至尖刻地跟她谈过了,这种事情要我一个大男人出面已经有失体面了,难道还要我下一秒就赶快去用这件事去向你邀功吗?我每天差不多要接打3个页的电话,还要看股票和报表。你却每天跟我纠缠这种并不存在的感情问题。”
他看到我越来越难看的脸色,顿了一顿。
“亲爱的,你即便对自己没有信心,也要对我有信心。我说我们之间没问题,就是没问题。”
说完这句话,好像签下句点一般,垂头在我额头上印下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