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那间装饰得奢华的房间。

奇怪的是，那间房子并非如我印象中那么陈旧，微风卷过窗帘，送来四月清新的熏风。在那风中，依稀能嗅到玫瑰、松柏和泥土的芬芳。

我端坐在梳妆台前那红色的丝绒凳上，面对着椭圆雕花的圆镜。身后的顾同泽正微微躬身，从镜子里瞧着那新妆的容颜。

他一只手扶在我的肩头，另一只手轻轻撩起腮旁一缕乱发。我沉醉于他这种鲜见的温柔细腻，垂头微微蹭他的手掌，只觉得眼角眉梢都是风情。

余光瞟到镜子中的面孔，眉目模糊一片，殷红饱满的唇角微微勾起，透着邪恶和诱惑……

心中一惊，我从梦中惊醒，额头已经满是冷汗。

顾同泽的手臂稳稳搭在我肩头，另一只手就放在我脑下。他拥抱着我，用一个极为别扭的睡姿。

他身上那熟悉的气味充斥着鼻息。然而这味道却不再令人觉得安稳，反而更令人觉得彻骨的孤独。

身后的呼吸平缓，却并非他熟睡时惯常的鼻息。他仍旧醒着，随着我的醒来，略微动了动手臂。

“你和我在一起快乐吗？”

顾同泽黯然的音色在耳旁响起，轻飘飘的，没有底气。

犹豫了一下，我点点头。

一只手从上方环过，捉住我的手。“对不起。”

听到他的道歉，我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示意他把同样僵硬的手臂抽出来。

“你做那件事，我很不喜欢。这令我觉得你有些可怕和难以捉摸，就像……我不喜欢那种感觉。如果你曾经体会过，你绝对不会喜欢那种感觉。”

我了解顾同泽，他想让我和盘托出，求得他的谅解。

厚厚的窗帘隔绝了晨光，窗外传来稀稀落落几声早起的鸟鸣。

我突然想起在泊翠庄园和他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夜晚。就在这间深蓝色的卧室里，他躺在一旁地毯上，笑着说要做我的骑士。我就是这样拉着他的手进入梦乡，开心得像个小孩。

“顾同泽，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我叹了一口气，“我也觉得自己在这段感情里已经完全迷失了自我。那不是我，可是我又不得不那么做，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他握着我的手微微收紧，没有说话，却摇了摇头。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我还爱着你，可难再喜欢你了，甚至有些讨厌你。”近乎呜咽地说出这句话，我停止了自己仿佛怨妇一般的哀诉。

那些网络上的流言已经够让人心烦的，我不能再这个时候再问他到底倪薇是怎么发生意外的，泰国报道中提到的脖子上的伤痕又是怎么回事？还有她那个神秘的微博账号，全是一个人的自言自语，然而所有的话都在指明顾同泽有可能对她动手。

我多少见识过他的手段，也了解他再恨一个人也不会愚蠢到自己动手的地步……可是，这些东西仿佛一个个小的钩刺埋在我跟他之间。他一直以来的回避态度更加令人浮想联翩。

“不要推敲，人是经不住推敲的。”

顾同泽的警告如同魔咒。而我，已经完全朝相反的方向泥足深陷。

“我有种奇怪的感觉，你之所以会喜欢我，因为我跟她完全不一样。原来我以为这是因为你深爱她。可是今天，就在刚才，我突然有了个完全相反的念头……”

我转过身去，对上他的目光。

晨风挤过窗缝，送来植物的芬芳。在这个清新的凌晨，我们却如此疲惫地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