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得知赵墨松已经返京并且要提前迎娶孟霖熙,他急得要命,立刻冲到大御帝面前讨个说法,想方设法阻止赵墨松完婚。
大御帝对这个不明事理的太子相当失望,命人将太子送回秦王府,禁足一个月,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看,否则将严惩。
赵宇泽不服,他在大御帝那儿叫嚷嚷,刘皇后及时赶到,给了他一个耳光,命人将太子即刻送走。
刘皇后深知,如若放任太子为了一个女人胡搅蛮缠,恐怕东宫地位不保。她即刻安排太子的老师去太子府监督太子禁足期间读书。
齐王大婚在即,刘皇后委托淑妃娘娘亲自前往齐王府督促各项事务。
整个晚上,王府处处热闹,人声鼎沸。张灯结彩的,安排婚宴喜膳的等等,一切紧张有序。
清平公主带着几个宫女给皇兄剪囍字、鸳鸯和并蒂莲牡丹等。她指挥宫女们将齐王府的门窗都贴上喜庆洋洋的剪纸。
赵墨松在屋里试穿裁缝送来的新郎喜服,陈涛从外面进来。
“殿下。”他抱拳。
赵墨松挥挥手,示意其他人退出去。
“齐公子送来历山信报。”
“讲。”
陈涛走上前附耳低语。
赵墨松眼神凛冽。这段时间,晋王频频现身于历山,但他行踪诡秘。因为不能近身探查,所以暂不知晓他的具体目的。齐白林在历山发现硝石痕迹,怀疑与晋王有关。
“告诉齐公子,继续派人盯紧历山,一有消息,及时向本王汇报。”
“是,殿下。”
赵墨松走出新房,立在院子里,眺望高墙黑瓦上空夜幕沉沉下孟府所在的方向,心里太多郁结。
白日在孟府,他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实则心里沉重到极点。
她不想嫁给他。这是摆明的事实。
其实为了娶她,这一次他付出太多。娶太平郡主,娶康府次女,娶孟府长女……无论娶谁,他都不用这般辛苦这般累。
短短几次会面,无意几次的耳鬓厮磨,拥她在怀,那一缕清绝的梅香已然入骨,化作相思意。可惜到头来,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伊人却无意。
能不叹息?
邓管家过来禀报:“殿下,太后娘娘宣你即刻进宫。”
皇祖母此刻宣他进宫,十有八九与他大婚有关。
他匆匆赶到太后宫里。
皇祖母命宫女取出一个暗沉的盒子。一看就是上了年岁的东西。
“松儿,这些个皇孙里面,属你最沉稳忠诚。你平日里话虽不多,但重情重义,朴实坦诚。皇祖母听闻你坚持明日迎娶那命在旦夕的孟家女,皇祖母将这个送给你作为新婚贺礼。”
宫女将盒子交到跪在地上的齐王手里。
“谢皇祖母。”赵墨松捧着盒子跪谢。
“打开看看。”太后慈爱地说道。
赵墨松开启盒子,里面是一个极为精致的长命锁。款式少见,但却无比精美,虽时日已久,光泽丝毫未褪。
“松儿,把它送给即将过门的齐王妃。让她今晚戴着它睡觉,明日戴着它嫁入齐王府。这长命锁是哀家亲娘出嫁时,哀家娘亲的母国母后赠给她的。哀家的母亲原本是西昭国的公主,为了和亲远嫁南楚国。哀家作为南楚国的公主,又远嫁到大御国。这金锁辗转三国,寄托了三代人,不,如今应该是四代人的命运和期望。”太后忆及往事,泪光闪烁。
“皇祖母,这么贵重的东西,孙儿不敢收下。”赵墨松跪地叩首。
“哀家的母亲当年在和亲的路上遭遇劫杀,歹徒一剑刺进她的胸口,刚好被长命锁挡了一下,剑身一偏,未中要害。这块染了血的长命锁护佑母亲顺利当上南楚国的皇后之位。哀家出嫁时,母亲怜我远嫁,哭得声音都哑了,她赠我这块长命锁,要我以后富贵平安一生。哀家这一生也算富贵平安吧,只是当前,哀家无法阻止你父皇联合北燕国灭了西昭国。可怜哀家的母亲,南楚国的太后,听闻自己的同胞弟弟和他的皇后死于刀剑之下,一口气没上来便归西了。”太后泪水涟涟,模糊了双眼。
宫女赶紧给她拭泪。
“松儿,这块锁初打造时,曾经得到西昭国最有名的法师开过光。你让齐王妃戴上它,必逢凶化吉,保你们夫妻俩白头偕老,恩爱一生。”
赵墨松心情很不平静。
太后的贴身嬷嬷笑着对他说:“殿下,快收下吧,莫辜负太后的一片心意。”
“孙儿谢过皇祖母。”他俯首长跪。
赵墨松回到齐王府,刘羽淳带着那些个兄弟都过来帮忙。
他们送来许多名贵兰花和各类初冬开花的盆花装饰齐王府,同时也带来几马车的烟花。
刘羽淳帮忙写对联,指挥王府家丁张贴。
王进和罗轶庆帮忙招呼夜里提前过来送礼的官员。
他们看见赵墨松回来了,纷纷围过来。“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有殿下这般诚意,孟姑娘定没事的。”
赵墨松对他们行礼,感谢他们的大力支持。
刘羽淳带头献上贺礼。他们几个家里都不缺钱,个个出手阔绰,全是真金白银。
“你们来了,本王就高兴。不用搞得这般俗气,礼金免了。”赵墨松说道。
“人这一生有三喜,最喜不过洞房花烛夜。殿下大喜的日子,就算再俗,兄弟几个必须俗到底。这礼金可是留给我们未来的大侄子娶媳妇的。”王进笑道。
“对,给小殿下娶媳妇的。”罗轶庆附和着。
赵墨松被大家热烈的气氛感染了,内心的阴霾扫去许多。
既来之则安之。霖熙,望你我平安度过这一生。
“殿下,鲁学士和卢大人等过来了。”又有人来报。
这几个都是齐王府的谋臣,一直忠于齐王。他们有要事与齐王商议。
孟府夜里,齐王府送来一个精致的锦盒。来人说一定要王妃娘娘亲自打开。
孟霜华将锦盒递给妹妹。
孟霖熙将它打开。一块长命锁。
众人感觉惊讶。盒子里有齐王手笺。“霖熙,这是皇祖母赠于你的贺礼,可护你富贵平安,消灾延寿。见此锁即刻贴身佩戴。墨松亲笔。”
一尘大师一见这长命锁,大吃一惊。她接过霖熙递过来的手笺,得知是太后之物,不由泪光微微。
众人的目光皆被锁吸引,唯独一尘大师暗自背过身去,内心起伏不定。
同样的锁,她也有一个。后来因为隐藏身份,那锁被她藏起来了。
确切地说,当今大御国的太后,正是她姑姑的女儿,她的表姐。
孟霖熙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师傅曾经是西昭国的公主,她的父亲和大御国太后是亲姐弟。
“齐王殿下真有心。妹妹快把它戴上。”任碧云催着孟霖熙。
一尘大师走到外面,一个人默立在梅树下,腊梅香气馥郁,她心口的痛苦却辛辣苦涩。
夜里,孟霖熙静静地躺在床上,思考着对策。
论人品和地位,赵墨松绝对是合适的人选。可也正是他的身份,孟霖熙一点儿也不想嫁过去。
她不是对他没有半点好感,只是一想到要在王府和别的女子争宠,她就心怵。想到端王府姑姑的郁郁而终,她愈发对齐王妃这个头衔毫无兴趣。
正妃,侧妃,三妻四妾。哪个皇子不是如此?
逃婚不是上策。孟府的声誉她必须顾及。唯一的办法是—
她头脑里渐渐有了对策。
大御国律法,出嫁后的官家女子在婚后都会去法云寺祈福,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法云寺作为京城附近最灵验的寺庙,一向地位尊贵。
赵墨松会见几个密臣之后,三更天已尽。
胡明催他去休息一会。赵墨松看了看仍在忙碌的家丁们,他独自去了梅苑。
梅苑对外已经封闭。除了邓管家几个管事的,其他人都不能进入,也不可泄露消息。
这是赵墨松为孟霖熙惊心准备的礼物。
第二天,一尘大师去厨房亲自为霖熙煎了一壶药,将它捧进房里。
“熙儿,将这碗药汤喝下,你就有精神完成婚礼繁琐礼仪。”
孟霖熙睁大眼睛看着师傅:“师傅,你明明知道我没病,干嘛要我吃药?”
一尘大师将药汤搁在一边,缓缓在床边坐下。“熙儿,外人以为你病入膏肓。这婚姻大事一生只有一回。刚才我对你父母说了,为师有一药方可让你短时间恢复精神,你且把这药喝了,也就有理由让他们看见你可以站起来,亲自完成拜堂礼仪。难不成你要让齐王抱着你拜堂?”
师傅的话她听明白了。
目前所有人以为她奄奄一息。
今日迎娶过程,礼仪繁琐,需得一步一步完成。
也罢。
她端起药汤一饮而尽。
孟霖熙千万个不情愿,圣旨面前,也得顾及家人安危。
那边孟大人孟夫人听说一尘大师给小女配了一剂强心剂,可以使人暂时恢复些许体力,在丫鬟的搀扶下,勉强可以行走,不由心宽些许。
若真是让齐王和一个神志昏昏的新娘拜堂,百官见了,闲言碎语自然少不了。
锦云坊送来柳絮为她赶制的嫁衣。
孟霖熙在丫鬟们的搀扶下,嫂子和阿姐的协助下,穿上嫁衣。
孟霜华亲手给妹妹戴上凤冠。她搂着虚弱的孟霖熙泣不成声:“熙儿,你一定要好起来。姐姐等你好起来给我做荷包,绣嫁衣。你一定要好好的。”
孟霖熙反身抱着姐姐。一想到无论自己怎么折腾,最终还是要嫁入齐王府,从此与家人分开,不能日日相见,不由泪水涟涟。
“妹妹不哭。表姐,你给熙儿化妆吧。”孟霜华对柳絮说。
“放心吧,霜华妹妹,我一定会把霖熙化一个举世无双的美妆,让她成为这世上最美的新娘。”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黄昏时,齐王带着迎亲队伍上门。
在两个贴身丫鬟的搀扶下,孟霖熙拜别祖父母和父母。孟夫人和孟霜华泣不成声,难舍难分。
孟麒明紧紧拉着孟霖熙的嫁衣,泪水涟涟。“小姑,你不要走。麒儿舍不得你走。”
“麒儿。”孟霖熙弯腰拉着他的手,哽咽着。
任碧云抱起他。“乖,麒儿不哭。小姑会回来看麒儿的。”
“吉时到。”
司仪在外面喊道。这一喊屋里人都哭起来。“熙儿。”
孟霖熙含泪跪别双亲和家人。
“熙儿。”全家人哭喊着她的小名。
长兄不在,孟晓峰从闺房抱着妹妹出来。身后送亲队伍长长排开跟上去。
一身红袍的新郎官赵墨松气宇轩昂坐于马背上。他从容下马,亲自入府接新娘子。
孟晓峰抱着妹妹从梅庐出来。
他凝视着孟晓峰手上的孟霖熙,盖头遮住她的凤冠霞帔大红嫁衣。但那身形,无时不刻牵动他的心。
赵墨松迎上去,从孟晓峰手里接过新娘。他不想让她受这一路的颠簸劳顿。
别的新娘坐轿,他却抱着她坐于马背上,一手提缰,一手抱紧她。
孟晓峰将齐王府昨晚通宵做好的一件大红厚实披风盖在妹妹身上。
“起轿—”
司仪叫道。
挨家挨户都涌出来看热闹。
齐王殿下迎娶孟府重病三小姐,这是京城第一爆炸性新闻。
不要说街坊邻居,从孟府到齐王府,这一路上,街道两边挤满看热闹的人群。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行走在大街上。
赵墨松缓缓策马,抱着他的新娘。“冷不冷?”他几次低语。
她只轻轻摇头,不敢说话。
整个人窝在他的怀里,大气不敢出,鼻息尽是他陌生又熟悉的体息。早知大婚之日这样被他当街抱着,她就不装病了。
她哪敢睁开眼啊,羞死人。
康舒琴坐在闺房里,听着不断传来的喜爆和锣鼓喧嚣声,一颗心如坠冰窟,绝望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以为孟霖熙重病是天意助她,谁料到即使孟霖熙奄奄一息,齐王执意要娶她。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以冲喜的名义,娶回一个徘徊在死门关的人。
不心甘又能如何?
那震耳欲聋的锣鼓喧天,那不停歇的爆竹声声,都在昭告天下,赵墨松娶了孟霖熙,哪怕她命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