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宴结束，翊蕊回公主府。

马车上载上了一盒宝石，是俞瑜送给她的，说是一小部分聘礼，翊蕊不收她便不和俞熙回去，差点气得俞熙当场大义灭亲。

刚进屋翊蕊便感觉到深深的疲惫，衣服也没脱，往榻上一靠便睡着了。

自从十八岁生辰过后翊蕊就有了嗜睡的毛病，太医瞧也瞧不出什么，因着翊蕊睡醒起来没有不适，此事便搁置下了。

翊蕊对于自己这个样子隐隐有些猜测。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

睡梦中总能隐隐听到嗡鸣声，声音忽近忽远，翊蕊想要找到声音的来源。在黑暗中不知道找寻了多久，翊蕊看到了一团白雾。抬手去触碰它，倏地，它散了。

翊蕊对视上一双漆黑的眸。

那人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翊蕊惊醒，不知自己为何会梦见长嵇渊。他停留在阶梯上的最后一面一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翊蕊顿了一会儿，又惊觉此刻的自己精力充沛。看向铜镜，自己眸中隐隐有粉光流转。

翊蕊起身出了屋，守夜的丫鬟惊醒，正要给翊蕊行礼被翊蕊示意叫了停。

翊蕊在夜空下独自漫步去了花园。

已入了秋，花园里还盛开着的除了桂花便是菊花了。但今夜过去，那些已经枯萎的花朵却都新长了出来。

翊蕊蹲下看着一丛玫瑰，面色沉下。

她的神力恢复了一点，按理说下来渡劫所有神力都是要被回收的。翊蕊抬指梳理玫瑰的花瓣，心中思绪万千。

现在细想很多事情都觉得不对劲，她为何会嗜睡？为何会在梦中遇见半槡神帝？她的神力，为何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出现。

这样的事到底是否是好？

翊蕊起身叹了口气，冷风在黑夜下吹得她手脚冰凉，但思绪却是一条条被理清，一时之间也有了自己的考量。

翊蕊转身离开花园，却见那守夜的小丫鬟提着灯笼在花园门口等着她。

“公主安好。”小丫鬟穿得单薄，在灯笼的光下一双手红彤彤的。

“走吧。”翊蕊淡笑，“以后莫要穿这么少出来。”

“奴婢见公主您走得急，怕夜黑路不清您崴了脚。”小丫鬟傻傻笑道。

翊蕊敛眸，没再说话。

回到屋子，翊蕊让小丫鬟去休息了，守不守夜其实都没两样。只是淡珠在时日日守夜叫这些丫鬟都不敢打破这个规矩。

翊蕊洗漱脱了衣服，后半夜无梦，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

今日是皇帝生辰后的第一天，朝臣休沐。

翊蕊穿着白茶准备的衣裳入了宫，这俩人自昨日后都来劲了，一个帮她准备衣物绾发，一个帮她添妆。翊蕊失笑，不知淡珠回来是个什么反应。

今日翊蕊穿的是一身桃粉袄裙，白茶给她梳了个双螺髻两个螺上绑了桃粉缎带，中间戴上一个小的桃花冠。

翊蕊觉得今日的自己起码年轻了五岁。

翊瑆见到她时都忍不住咂嘴，笑道：“你这公主府的人手真巧啊。”

“是啊。”翊蕊感叹，接着摸了摸头发上的缎带，“她们也真是有心了。”

“我今日清闲，姐姐是找我出去玩吗？”翊瑆说着默默遮住了奏折。

翊蕊不拆穿他，道：“我来是想同你商量件事。”

“何事？”

“我想去南州一趟。”翊蕊喝茶。

“什么？”翊瑆奏折也不遮了，惊得站了起来。

“我在去感念寺的时候欠了一个人情。”

“你要做什么事我吩咐人去做便是。”翊瑆皱眉，“你出行我不放心。”

翊蕊叹了口气，把周宓的事情同他细细说了一遍。

翊瑆沉默，接着问：“你想怎么做？”

“我整日待在公主府也是清闲得紧。”翊蕊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道，“把郭正放了吧，让他送我去南州。”

“啊？”翊瑆沉下脸，“他没保护好你，我不追责便算我仁慈，让我放了他？不可能！”

“将功补过吧。”翊蕊笑道，“总之我也安全回来了，你略施惩戒，也算卖给郭肃一个人情。”

“不行。”翊瑆不妥协。

翊蕊见他的表情，知道是真说不动了，于是也让了一步道：“那你别杀他，先让他随我去南州，回来再领罚也不迟。”

“南州非去不可？”翊瑆问。

“对。”

翊瑆沉默，表情极其不情愿。

翊蕊喝茶，也不急，静静等翊瑆答应。

好一会儿，翊瑆开口。

“你得带上沈琰一起去。”

翊蕊喝茶的动作一顿，怀疑自己没听清。

“谁？”

“沈琰。”

翊瑆表情挫败：“你带上沈琰我也好放心些。”

没想到是这个原因，翊蕊脸色柔和下来，应道“好”。

“你想多久去？”

“你生辰这些日子结束。”翊蕊道，算了日子，去南州约莫需要十五日，先去祁城，接着经过郸城和枫城才到南州。

“好。”

同翊瑆商量完事翊蕊便不再打扰他，瞧着他案台上满满的奏折，有些心疼。

出宫后，翊蕊去了郭府。

郭府一众上下都没想到长公主会突然来访。

自从郭正入了牢郭肃病倒，整个郭府便如没了生机般。郭夫人戚宁遣散了一部分下人，郭府的事都亲力亲为。

她见到翊蕊时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但也没有多言，请着翊蕊入了府。

郭家世代忠诚，郭正虽固执但心肠却是一等一的好，郭肃为人圆滑，处事却有始有终，这郭夫人戚宁更是，虽不是世家出身，却骄傲得紧，郭肃敬重她，自娶了她便二人相知相重。

翊蕊昨日回来他们都未曾递帖拜见为郭正说情。

“公主尝尝，这是老爷在边疆的朋友送的茶。”戚宁给翊蕊泡了杯热茶，“我也不认得这茶好不好，只是觉得好喝得紧。”

翊蕊接过茶杯，轻抿一口，一口下去甘甜清冽，回味无穷。

“好茶。”翊蕊赞叹。

戚宁听了这话稍微放松下来，露出笑容：“公主喜欢便好。”

翊蕊又喝了口茶，放下茶杯：“郭夫人快坐，本宫今日来是有事的。”

戚宁坐得有些拘谨，动作都僵硬起来。

“公主请说。”

“本宫接旨要去一趟南州，想带郭正一同前去。”

戚宁听完翊蕊的话直接傻了眼，一颗已如死灰般的心又重新活了过来。

“公主……”

“你郭家世代忠诚，皇上又岂会断了你们的后。”翊蕊笑着起身，“虽免了死罪，这惩罚还是得有的，不过得等从南州回来了。”

戚宁微微瞪大眼睛，眼眶有些湿润，她连忙跪下：“臣妇谢皇上恩典，谢公主恩典。”

“郭夫人还是早些去接郭公子回来吧。”翊蕊点头道。

待送翊蕊出了郭府，戚宁便急急去找郭肃。

郭肃已卧床多日，他自郭正入狱便有日薄西山之态，瞧得戚宁心疼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郭肃挤出一个笑容，刚想同戚宁说什么却见她泪流满面。郭肃心里咯噔一下，起身握住戚宁的手。

“怎么了？”郭肃给她擦去眼泪，“别哭，我还在呢。”

“皇上赦免了正儿！”

“什么？”郭肃愣住，不敢置信。他分明记得那日皇上是如何动怒，那案台被他拍得震天响，他当时之态让郭肃知道，一切无力回天了。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刚刚长公主来了，她说可以去接正儿了。”戚宁哭笑着，“你在家等着，我去接正儿。”

“我和你一起去……”郭肃激动得手指都在颤抖，他拿过外袍就要下床，“去接正儿。”

“好！”

翊蕊出了郭府，不由自主露出了笑容。

转而想去将军府，刚走几步便遇到了沈琰。

“阿姐！”他唤翊蕊。

翊蕊扯了扯嘴角，想装看不到他。

沈琰脚程快，两三步便走近了翊蕊，他笑眯眯问：“你要带我一起去南州了？！”

“本来没想带你去。”翊蕊诚实道。

“太好了。”沈琰假装没听到她那句话，“弟弟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你少给我惹点事就行了。”翊蕊无奈扶额，“带上你不知要惹出多少事，怪麻烦的。”

“怎么会呢。”

“阿姐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阿姐叫我吃饭我绝不打架。”

“这样便好。”翊蕊点了点他的额头，“你若不听话我便不让你跟着我了。”

“是是是。”沈琰作态十分狗腿，他虽嘴上说得好听却叫翊蕊无法信他。

“阿姐累不？”

“阿姐可饿了？”

“阿姐想不想买新衣服？”

“阿姐……”

“沈修?。”

“我在。”

“闭嘴。”

“……是”

翊蕊这边应付着沈琰这个缠人的家伙，翊瑆那边却是翻阅着奏折直接沉了脸。

他又细细读了一遍许半依呈上的弹劾卦则的奏折。

这一遍隐隐明白了她的目的。

“但是这样太过分了。”翊瑆抬笔下旨，“你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卦德啊。”

许半依列出来的这些足以让卦家抄家了，她的作风还真是和她姐一模一样啊。若猜的不错，许半兰是给她打过招呼的，卦德的势力即便到了现在依然不容小觑，若一点面子都不给恐怕不好，只是许半依比她姐更冷漠。

翊瑆翻出许半依的另外两本折子，上面清清楚楚的列出了与卦家有接触的那些朝臣的罪状。

“一锅端吗？”翊瑆沉思，许半依许是怕他为难，直接送了他一份大礼。

选择权现在在他手上。

这卦家，抄还是不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