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昭王打了太子一巴掌,也让太子醒了几分,不过还是疯疯癫癫的。被这么一搞,燕王围狩的心情此时已全无,只好下令回宫,留下围猎场的虞人打扫殿后。
就在这个时候,徐徐微风吹过草丛,草丛之中突然出现一只花斑三角麋鹿,模样非常奇特,若隐若现的身影再次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三角神兽?倒是头一回见。”
燕昭王第一次见三只角的麋鹿,不由得赞叹了一声,这一句话足以让众人浮想联翩。
随即,只见燕昭王快步走上高台上,大手一挥,朝着身边宦者喊道:
“传令——捕获此神兽者,寡人赏其轩辕弓!”
噫!
一旁侍候的宦者直接惊出了声。
燕昭王这句话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他是看上了这只“四不像”,想要捕获这只神兽作为过几日的祭祀献祭。
宦者们虽然净了身无根,但脑子还是很灵光的,自然是不敢耽搁,以免触怒王怒,于是赶紧起身传诏。
“捕获神兽者,赐轩辕弓!”
“捕获神兽者,赐轩辕弓!”
“捕获神兽者,赐轩辕弓!”
……
一句句尖利的声音划破天际,而那只四不像似乎没听见,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地,双目死死盯着庞大的车队。
先是宦者,再是虞人,这一声声命令传了下去,一声接着一声,整个围狩车队都为之疯狂了。
为了王上赐予的荣誉,也为了荣誉背后的权力之争。
“三角的四不像,倒是罕见,不知是否会给燕国带来灾祸?”
“就是就是,素日哪里有过?可是大王已经下令了,王令岂能儿戏?”
“捕得此兽,还能得到王上忠爱的轩辕弓,不简单,真是不简单啊~”
……
几个公卿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还作势用手挡着,不过众人却都是听得清楚。
虽然燕成满不在乎,不过还是准备试试,有这么好的表现机会,不去努力一把岂不可惜?
不过“四不像”这个称呼听得他很别扭,不过他也不在乎,争一个名字实在无意识,倒不如得到仲父的轩辕弓来的实际。
说到轩辕弓,燕成却是兴趣很大。传说轩辕弓乃是轩辕氏所造,使用了泰山南乌号之柘、燕牛之角、荆麋之弭以及河鱼之胶,从而精心制作的弓。
按照王室典籍记载,当年轩辕氏就是用此弓,将蚩尤三箭穿心而死。也是因为这弓,黄帝这才赢得了战争,从而成为了天下共主。
“神弓只有此一把吗?”
燕成兴致来了,便转头问向身旁的王师郭隗。
“非也,轩辕弓乃是其中一把。另一把名唤‘落日弓’,现藏于周王室。”
郭隗先是一愣,随即便答道。
紧接着,郭隗便向燕成仔细介绍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当初周武王联合天下诸侯,推翻了纣王的残暴统治,从商都朝歌俘获了两把神弓,然后带回了镐京。
当年召公受封于燕,建立了燕国,但召公却派长子姬克赴燕,他自己继续留守镐京辅佐周王室。
召公乃是周文王庶长子,周武王是嫡次子,为了感谢召公这个哥哥,周武王特将轩辕弓赐给召公。
召公之子姬克又将这把弓带到了燕地,执此弓而为周王室在北方开疆拓土,破四荒,斩夷狄,奋力前行。
“如此说来,这周王室对召公真是宠爱有家啊。”
“那当然,我燕国也是姬姓正宗,中原那些僭越称王的,哪里有我燕氏出身高贵,血统纯正?”
说着说着,王师郭隗又扯到了“华夷之辨”“血统出身”上面去了,燕成很是反感这个。可是他又不好只说,只能面露难色地扭过头去,不再听王师絮叨。
“对了,王师可有老祖宗召公的画像?”
“小君子问这个何事?”
“我听王师所讲,便有了想要祭拜老祖宗之意,对老祖宗的敬仰高山仰止哪!”
燕成自然不会将自己的真实目的告诉郭隗,就算说了他也不会信的。
燕成前世的时候,经常听爷爷讲家谱。爷爷说他们是燕太子丹的后代,第一代祖先就是召公。按照家谱记载,秦灭六国之后,燕国宗室成员逃往各地,还有的甚至于跑到朝鲜半岛上。随燕王喜东迁襄平,现在东北也有些是燕氏后人。
在他们燕氏一族中,都有个传说,都说第一代祖先召公是诸葛亮再世,神机妙算,聪颖儒雅。
现在是战国时代,虽然距离西周已多年,但如果能亲眼看到祖先的模样,燕成还是很激动的。
“小君子不是有召公像吗?为何又……”
王师郭隗此时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我没有啊……”
燕成这句话是实话,他确实没见过召公像,不论是前世,还是穿越之后。
他还清楚的记得,当初爷爷一直给他介绍着燕国的历史,还有他们燕氏一族的种种过往:
“召公,燕国第一任国君,也是我们燕氏第一代祖先……”
“六国灭亡之后,我们燕氏曾发誓永远不与赢姓结亲……”
“易王,燕王哙,昭王,惠王,成王,孝王,最后是燕王喜……”
……
每一次爷爷翻开线装的家谱时,都会唠叨一遍又一遍,燕成耳朵都听出了茧子。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随着一次登山意外,他竟然穿越到战国时代,成为了家谱上的祖先。
回忆着之前的种种,他真是感慨万千,不过随即便被王师郭隗的话震惊到了——
“小君子在厩苑思过时,房间里有幅召公像,当初还是小君子力排众议将画像张贴在那里……”
“……”
这一番话再次让燕成无语了,原来那个就是老祖宗召公啊。
敢情第一次见到的那个老头,花白胡子,瘦弱驼背,还奇丑无比的老头,就是自己的祖先?
其实也并不能说丑,只是画像中的召公已是老年,驼背是自然,说到丑就是他胡扯了。
看着燕成莫名其妙的样子,王师郭隗已经发现不对头了,甚至于还感觉有点异常。
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尴尬的对话总是没法持续下去,郭隗捋着自己的山羊胡子,思索再三,还是将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事情是这样子的,前几日燕成和太子发生了一场冲突,二人喝醉了酒便打了起来。结果可想而知,燕昭王罚他二人在暴雨中悔过。
而郭隗的女儿,也就是郭梓萱,一直对燕成心生爱慕,见燕成雨中高烧不对,便将他带到了自己的家里。
到了郭府,郭梓萱命人将燕成抬到自己床上,她就在旁边伺候。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第二日被郭隗撞见,郭隗大发雷霆,介于燕成的身份所在,便将燕成赶出伏去。燕昭王知晓此事后,便罚他去厩苑思过。
“梓萱温文尔雅,知书达礼,小君子若有意不如来日便操办婚事。”
“什么?王师在说我和梓萱姐姐?”
“老夫是知晓她有情,你有意的,我是不反对的……”
“不不不,我想王师想必是误会了。”
“哦,小君子这话,是不想负责了?”
“我没有……我是说……”
“好了好了,老夫知道了。”
“其实梓萱姐姐人很好,倒不如……”
“哼!请小君子莫要再提此事。”
说完,王师郭隗便拂袖离去,心头却是满腔怒火。
燕成看王师离去,知晓是自己说错了话,刚要追上去解释一番,谁知围狩四不像已经开始了。
“准备——”
虞人抬起手高声喊着。
众人听见声音,赶紧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然后长舒一口气,随即便做好了准备。
既然太子已经发疯,他们这些下等将士自然不用借花献佛,将打来的猎物让给太子。因此,他们每个人都想自己围捕神兽,然后献给王上,这将是极大的荣誉。
“跑……跑了?”
神兽就是神兽。
看见大家已经做好了围狩自己的准备,它仰天长啸了一声,转头便消失了在草丛中。
众人还是一头雾水的时候,燕成给矢使了个眼色,他们的车架随即便启动了起来。
就在眼前!
战车之上的宜,虽然憨厚老实,不过此时却异常机敏,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草地之上跳跃的神兽。
正当他弓弦方拉之际,四不像突然转身驻足,一动不动,双色眸盯着渐行渐近的车架,一点也没有要逃跑的意思。
“小君子你快看,这神兽倒也有灵性。”
宜伸手指向神兽,哈哈大笑起来。
“毕竟是神兽嘛!”
燕成附和了一句,随即就拍拍宜的肩膀,让他专心围狩。
矢首先反应过来,自己需要主动了,而且这次就是极佳的机会。随即,矢抄起弓箭矢便射了出去。
“中!”
矢在箭矢飞出去后快速地默念着。
然而,神兽不愧是神兽,哪里会这么容易被捕到?
只见它狡猾地一侧身,直接躲开了来势汹汹的箭矢。
“公子成耍赖!”
后边的将士们小声地嘀咕着,也不敢高声嚷嚷,以免惹怒小君子。可是不发泄出来,他们心里又是及其不爽的。
明明还没开始,你就抢先一步。
公子成耍赖……
燕成已然猜到,却装作全然不知。
他可不会像那些将士们,傻乎乎地站着等号令声,毕竟最终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燕成一拳打在车驾得围栏之上,手上的阵痛全然不顾,只为让四不像逃了而愤愤。
“小君子……是、矢、轻敌了……”
矢一脸痛苦地看着燕成,吞吞吐吐地解释道。
“无事,待会你专心驾车,我和宜负责主射。”
燕成依旧是没有怪罪矢的意思,毕竟他从来没拿矢当奴隶。在他眼里,人生而平等。
“诺!”
矢放下弓箭,专心驾车,心里却是极其失落。本来他是想趁此机会再表现一番的,谁知没有成功。
虽然燕成一直没有怪罪他,不过从燕成的话里话外可以看出来,燕成对他的冒失做法还是非常不满的。
那只三角麋鹿没有再给燕成机会,扭头看了燕成一眼,随即只见它撒着自己的四只蹄子,蹦蹦跳跳的跑向了不远处的一处山地之上,山地上还有片繁茂的森林,一直无人进去过。
“小君子,三思而后行啊……”
燕成根本不理矢的劝阻,也没有丝毫的犹豫,抢过矢手里的缰绳便驭住了马车。
他跳下马车,背上箭袋,抄起一张弓便快步追了上去,他可不想错过这次出大风头的机会。
紧随而来的是燕成另外的几个兄弟,也就是燕昭王的几个儿子。他们看见神兽和燕成一同走进了前面的森林,心里不免的打怵,不敢踏足。
气喘吁吁的士兵们见状,也只好止步不前,等待着燕王到来做出下一步的指示。
这个地方,曾是燕国和胡人交战的地方。因此,森林之中埋葬了许多将士的骸骨,自然也有胡人的亡灵。人们都传言,这片树林之中闹鬼,可怕得很。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的这个地方便成了禁足之地。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没人敢踏进这个地方的。
燕昭王的车架赶来的时候,众人正在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听闻燕成随两个骑奴闯了进去,燕昭王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这不是胡闹嘛!”
“王上,我看还是进去一探为好。”
“王师所言极是,你且同寡人商量一番才是。”
简短的几句话,透露出了燕昭王的恐怖心里。毕竟这个地方闹鬼,他身为大王也曾听说过。
燕昭王心里有鬼,自然是不愿进去的,而王师郭隗占卜之后觉得必进不可。
“我总觉得有事发生……”
王师郭隗看着地上散落的龟甲,陷入了沉思……
然而燕成三人也没有外人想当然的那般顺利。他们三个冲进树林之后,也是不断的被林中荆棘阻挡住前进的道路。追进来的时候,那只麋鹿也不见了踪影,满地枯黄的叶子掩盖住了它的足迹。
“也不知麋鹿是如何行的路……”
燕成看着一路的荆棘,一脸的不爽。
正当三人继续扩大搜索范围的时候,麋鹿没有找到,却发现了一只吊睛虎,正在虎视眈眈地盯着树上的旅人。
看见燕成三人,那旅人赶紧开口求救道:
“快救救我啊~”